侠客烽火传 第61章 枯剑惊龙 血誓焚心

寒玉台上，符文流转的余辉尚未散尽。袁崇焕泣血刻下的字迹如同烧红的烙铁，烙印在冰冷的玉床表面，更深深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玉魄关乎社稷神器！护我华夏！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带着督师大人死不瞑目的悲愤与托付！

“吼——！！！”

如同濒死凶兽般的咆哮从潭边炸响！那两名燃烧着生命本源的玄甲血卫，彻底化作了两团移动的血色灾厄！魁梧血卫（赫连屠）头盔碎裂，露出半张狰狞扭曲、布满血痂的脸，眼中燃烧的血焰几乎要喷薄而出！高大血卫（兀骨都）周身血煞罡气沸腾翻滚，甲胄缝隙间渗出暗红的血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

“玉魄！传承！休想！！”赫连屠嘶声厉吼，声音如同砂纸摩擦骨头，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两人无视了寒玉床残留的浩大威压，也彻底无视了一旁气息紊乱、左肋染血的完颜雪。他们的眼中只剩下趴在寒玉床上、被玉色光茧包裹的黎童，以及玉床上那刺眼的字句！青蝠令下，玉魄传承必须毁灭！

轰！轰！ 两道覆盖着焚血煞气的庞大身影，如同两座失控喷发的血色火山，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再次朝着寒玉台猛冲而来！所过之处，脚下的白玉平台竟被那极致的高温与污秽煞气灼烧出焦黑的痕迹！

这一次，他们不再有任何防御，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手中的巨剑之上！剑锋之上，粘稠如血浆的焚血煞罡高度压缩，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目标直指寒玉床上的黎童！誓要将其连同玉床一起化为齑粉！

完颜雪捂着左肋深可见骨的伤口，冰魄玄功勉力压制着伤口处污秽血煞的侵蚀，剧痛让她光洁的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看着那两个如同血魔般的玄甲血卫扑向黎童，冰眸之中剧烈翻涌着震惊、挣扎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茫然。“护我华夏…”袁崇焕的血誓在她脑海中回荡，与体内流淌的完颜氏血脉激烈冲突。

就在这千钧一发、寒玉台即将被血煞吞没的瞬间——

嗡——！！！ 包裹着黎童的玉色光茧骤然向内收缩！如同被无形的巨口吞噬，瞬间没入他的体内！

寒玉床上，黎童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不再是重伤濒死的浑浊，而是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潭水深处，一点璀璨的翠绿光芒骤然亮起，随即两股截然不同的意境在他眼底深处疯狂旋转、交融！左眼深邃死寂，万物凋零，生机灭绝！右眼生机盎然，万物复苏，欣欣向荣！枯与荣，死与生，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统一！一股难以言喻的玄奥气息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趴在玉床上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托起，缓缓站直！

嗡——！ 一声清越悠长的剑鸣响起！ 跌落在玉台边缘的龙泉剑，仿佛受到了主人的召唤，骤然自行飞起，稳稳落入黎童手中！ 剑身轻颤，光华内敛，剑脊之上“龙泉”二字古篆流淌着温润而深邃的光泽，再无半分之前的黯淡！

黎童持剑而立，靛青布衣残破染血，身形依旧瘦削，气息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重伤的虚弱，而是一种沉寂如渊、枯荣轮转的深不可测！他目光平静地看着如同血色风暴般扑来的两道身影，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穿了生死的漠然与掌控。

“枯荣流转，生灭由心。”低沉的声音从黎童口中吐出，如同古老的箴言在洞穴中回荡。

面对赫连屠那凝聚着毕生焚血煞气、当头劈落的血色巨剑，黎童动了！

他没有格挡，没有闪避，只是极其自然地抬起了龙泉剑！剑锋之上，不再是璀璨的剑罡，而是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灰蒙蒙的气流，气流之中，点点细微却坚韧的翠绿生机如同星辰般明灭闪烁！

剑势极其缓慢，如同深秋枯枝在寒风中最后摇曳的轨迹，带着一股万物寂灭的萧索。 “枯木——回风！”

灰蒙蒙的死寂剑气如同无形的烟尘，轻柔地拂向那道狂暴的血煞巨剑！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足以焚金融铁的狂暴血煞剑罡，在接触到这灰蒙蒙剑气的刹那，如同沸腾的热油被浇入了冰水！凌厉的势头骤降！粘稠污秽的血煞之力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嗤嗤”的哀鸣，疯狂消散、瓦解！蕴含其中的狂暴能量仿佛被无形的岁月之手疯狂抽离，迅速变得迟滞、衰弱！ 赫连屠只觉自己凝聚毕生之力的一剑，仿佛斩入了深不见底的泥沼，又像是撞上了一座正在飞速腐朽风化的沙丘！所有的力量都在无声无息中被消磨、瓦解！这感觉，比硬碰硬的对抗更令他惊骇欲绝！

几乎同时！ 面对着兀骨都横斩而来、欲将黎童拦腰斩断的血煞巨剑，黎童另一只空着的左手五指箕张，掌心枯荣二气流转成旋！左掌灰败死寂，右掌生机盎然！ 一道由纯粹枯荣真意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灰绿色太极气旋瞬间成型！ 枯荣流转——生死印！ 一掌印出，无声无息，却后发先至，精准地按在了兀骨都巨剑的剑脊侧面！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沉闷的、如同砂石磨盘的碾磨声！ 污秽的血煞罡气与枯荣生死印激烈对冲！ 一股衰败死寂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瞬间缠绕上巨剑！剑身之上血光迅速黯淡！更有一股坚韧蓬勃的生机锐气，无视了厚重的铁甲防御，透过剑身疯狂侵入兀骨都的手臂经脉！ “呃啊啊！”兀骨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条持剑的手臂连同臂甲都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动作僵硬迟缓！狂暴的攻势瞬间瓦解！

一剑一掌！轻描淡写！却以四两拨千斤的玄妙意境，生生化解了两大玄甲血卫燃烧生命发动的亡命杀招！

“不可能！”赫连屠目眦欲裂，眼中血焰疯狂跳动！他无法理解！对方明明重伤濒死，为何瞬间判若两人？！这诡异的剑意掌法，竟能直接瓦解焚血煞？！

“枯荣剑意…他…彻底掌握了？！”完颜雪捂着伤口，冰眸之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她清晰地感受到黎童身上那股浑然天成、圆融无碍的枯荣轮转意境！这绝非之前强行催动所能比拟！这是真正的领悟！是袁崇焕留在枯荣剑诀中的真谛！

“杀了他！焚血煞爆！”赫连屠彻底疯狂了！他知道，若不趁现在将其扼杀，一旦黎童稳固境界，后果不堪设想！他猛地捶击自己的胸膛，张口喷出一大口蕴含着浓郁生命精元的精血！精血融入周身沸腾的血煞之中，瞬间爆发出更加恐怖、更加不稳定的毁灭波动！ 兀骨都亦是狂吼一声，同样喷出精血！两道身影放弃了所有防御，如同点燃了引信的炸药桶，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再次扑向黎童！这一次，他们要将自身化作最后的毁灭风暴！

毁灭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寒玉台！

黎童眼神沉静依旧。枯荣生死，在他眼中已然分明。面对这两团扑来的焚血煞爆，他不再后退，反而向前踏出一步！

体内枯荣真气如同奔涌的长河，沿着玄奥的轨迹运转！龙泉剑斜指前方，剑锋之上，那点翠绿生机之光骤然炽盛！一股蓬勃昂扬、仿佛能唤醒沉睡大地的沛然生机，混合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意志，轰然爆发！ “枯木——逢春！”

一剑刺出！ 不再是之前的死寂萧索，而是带着一种破开寒冬、撕裂冻土的磅礴生机！剑光所向，玉台地面上被血煞灼烧的焦痕之处，竟有星星点点的嫩绿苔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石而出、顽强生长！ 这一剑，引动了玉台乃至整个地下空间的勃然生机！

剑锋并非刺向赫连屠或兀骨都本体，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两人力量交汇、即将引爆的那个最不稳定的核心节点！

轰——！！！！ 无法形容的恐怖巨响在地下空间猛烈炸开！ 如同两颗小型的血色太阳在寒玉台上轰然对撞！狂暴的焚血煞气疯狂肆虐、湮灭！ 然而，黎童那蕴含磅礴生机与枯荣真意的剑尖，如同定海神针，死死钉在那个能量爆发的核心！枯荣流转之力疯狂运转！侵蚀、瓦解、转化！

噗！噗！ 赫连屠和兀骨都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在爆炸的核心剧烈颤抖！他们燃烧生命精元凝聚的焚血煞罡，被黎童以枯荣真意精准引爆，并引导着大部分毁灭性能量在他们体内爆发！

“不——！！！” 两声凄厉绝望、充满不甘的惨嚎戛然而止！ 赫连屠和兀骨都覆盖着血纹重甲的庞大身躯，如同被内部爆发的能量撑破，瞬间炸裂成漫天血肉碎片！腥臭的污血和碎裂的甲胄如同暴雨般洒落在洁白的玉台之上！两名令人生畏的玄甲血卫，最终竟死于自身点燃的毁灭之火！

狂暴的能量乱流渐渐平息。寒玉台上，只剩下一地狼藉的血污与碎片，以及那持剑而立、气息沉凝如渊的身影。

黎童缓缓收回龙泉剑。剑身清亮，不染纤尘。他胸口微微起伏，方才那一剑虽然精妙绝伦，借力打力，但对刚刚承受传承洗礼的身体负荷依旧巨大。他目光扫过地上那两滩刺目的污秽，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悲悯，随即化为更深沉的坚定。枯荣真意，不仅是杀敌之剑，更是守护之道。

他的目光转向玉台边缘。

完颜雪依旧捂着左肋的伤口，脸色苍白如雪。冰魄玄功竭力压制着污秽血煞的侵蚀，但殷红的血迹仍在缓慢地浸透素白衣衫。她看着黎童，那双万年冰封般的眸子，此刻却如同碎裂的冰湖，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剧烈波澜。震惊、茫然、挣扎、痛苦、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

“枯荣剑意…玉魄传承…”她喃喃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袁崇焕…护我华夏…”她的目光再次投向寒玉床上那泣血的刻字，每一个字都如同尖针，狠狠刺在她心头那层名为“完颜氏”的坚冰之上。

黎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数步之遥停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体内气机的混乱，以及那污秽血煞的顽固盘踞。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冰寒交织的奇异气息。

“你受伤很重，血煞之气在侵蚀你的本源。”黎童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若不拔除，后患无穷。”他伸出手掌，掌心枯荣二气缓缓流转，形成一个小小的灰绿气旋，散发出一种既能净化污秽、又能滋养生机的奇特波动。“枯荣之力，或可一试。”

完颜雪猛地抬起头，冰眸死死盯着黎童伸出的手，又看向他那双沉静中带着一丝关切的眼睛。那关切的眼神，如同灼热的阳光，让她感到极度的不适与刺痛！她可是完颜雪！金国的雪魄圣女！高高在上，视众生如草芥！岂能接受一个刚刚手刃了她同族（尽管是背叛者）、身负华夏玉魄传承之人的“怜悯”与救治？！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混合着被看穿软弱的愤怒，如同毒火般在她胸中燃烧！ “滚开！” 一声冰冷的叱喝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完颜雪猛地挥动手中的冰魄凝霜剑，并非刺向黎童，而是狠狠斩向自己左肋那道被血煞侵蚀的伤口旁！

嗤——！ 锋利的剑刃瞬间割裂了本就破损的衣衫，在雪白的肌肤上划开一道新的、更加狰狞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她竟是要以更剧烈的疼痛和自残，来强行压下体内血煞之气的躁动，更是为了切断黎童伸出的援手所带来的那丝让她心绪不宁的“关切”！

“你！”黎童瞳孔一缩，伸出的手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僵在半空。他看着完颜雪苍白如纸的脸上那混杂着痛楚、倔强与近乎自毁的疯狂，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女子，如同被困在冰封绝壁上的孤鹰，宁可折断翅膀，也不愿接受任何施舍。

“我的生死，与你无关！”完颜雪强忍着剧痛，声音冰冷刺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珠的气息，“玉魄传承…袁崇焕…护我华夏…”她艰难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却如同受伤的野兽，充满了戒备与挣扎，“我…是完颜雪！金国的雪魄圣女！”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远离黎童，也远离那让她心神剧震的寒玉床。冰魄凝霜剑拄地，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鲜血顺着剑尖滴落在洁白的寒玉地面上，如同点点凄艳的红梅。

就在这时！

轰隆——！！！ 整个地下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玄甲血卫冲击时更加猛烈！穹顶传来密集如鼓点般的巨大撞击声！ 咔嚓！轰隆！ 一块块巨大的岩石如同冰雹般从高不可见的黑暗穹顶坠落，狠狠砸入深潭和玉台边缘，激起冲天水柱和碎石烟尘！

“不好！是上方金军的地脉炮！”黎童脸色一变，瞬间判断出震动的来源！石门关激战犹酣，金军显然使用了某种威力巨大的攻城器械轰击山体，试图彻底摧毁关防！剧烈的震动传导下来，已让这深埋地下的溶洞空间岌岌可危！

“此地不能久留！”黎童看向完颜雪，“走！”

完颜雪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看了一眼剧烈震颤、不断有巨石坠落的洞穴穹顶，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寒玉床上袁崇焕那泣血的刻字，冰眸中挣扎之色更浓。终于，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复杂的思绪。她一言不发，强提最后一口真气，转身朝着来时那条幽深的水下甬道入口踉跄奔去！

黎童不再犹豫，迅速抄起跌落在玉台边缘的龙泉剑，最后看了一眼寒玉床和地上狼藉的血污，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青灰残影，紧随完颜雪之后，纵身跃入了那幽深湍急、不知通向何处的水下甬道！

冰冷的暗流再次包裹了两人。身后，巨大的落石如同陨星般砸入深潭，狂暴的水流冲击着甬道入口。黎童胸前的青鸾玉佩散发出温润的清辉，照亮了前方的水道。他能看到前方那道素白的身影如同受伤的白鱼，挣扎着在激流中前行，左肋的伤口在水中晕开淡淡的血色。

前路幽暗莫测，凶险未卜。而上方的石门关战场，石崇焕将军正率领着残军在滔天血火与炮火轰鸣中，苦苦支撑，等待着渺茫的生机。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