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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显德六年的春,来得比往年迟些。正月里的一场雪,到了二月末才彻底化尽,御书房外的青砖缝里还凝着湿冷的潮气,连窗纸上的日光都带着点温吞的暖意。柴荣坐在案前,手里捏着支紫毫笔,笔尖悬在军报上方许久,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浅痕,他却像是没看见——目光落在“契丹扰边”四个字上,眉峰拧得比案头镇纸的棱角还锋利。
门帘被轻轻掀起,带着一丝暖意的风裹着药香飘进来。符氏端着个描金漆盘,盘里放着一碗刚温好的参汤,汤面浮着几粒枸杞,是太医院特意为柴荣调配的——他近来总在御书房熬到后半夜,晨起时偶尔会咳嗽,太医说需得用参汤补着些。她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扰了柴荣的思绪,直到走到案边,才轻声开口:“陛下,先喝碗参汤吧,再凉了就失了药性。”
柴荣这才回过神,放下笔时指节微微泛白。他抬头看向符氏,眼底的锐利渐渐褪去,染上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倒是忘了时辰。”说着便伸手去接漆盘,指尖不经意碰到符氏的手背,触到一片微凉,他又皱起眉:“怎么不多穿件衣裳?手这么凉。”符氏笑着把参汤递到他手里,又拿起一旁的素色披风,轻轻搭在他肩上:“陛下都没顾上添衣,我这点凉算什么。您快喝,我守着您批奏折。”
她没提军报的事,也没问边境的情况——她知道柴荣心里的急。从显德元年亲征北汉开始,他就没真正歇过,先是整顿禁军,再是南征南唐,好不容易收复了淮南十四州,北边的契丹又不安分起来。这几年,他的案头永远堆着军报和奏折,连吃饭都常常是在御书房对付,夜里也总被边境的急报惊醒。符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只能默默把参汤熬得更浓些,把披风缝得更厚些,用这些细碎的小事,替他分担一点辛苦。
柴荣喝参汤时,符氏便站在案边,轻轻替他整理散乱的奏折。军报大多是用朱砂批注的,字迹力透纸背,能看出他批阅时的急切;而关于民生的奏折,批注则温和许多,有时还会写“此事需细查,不可扰了百姓”——他心里装着江山,也装着百姓,只是这份重责,压得他连喘口气的时间都少。符氏指尖拂过一张关于漕运的奏折,上面写着“漕船需尽快修缮,莫误了春耕的粮运”,字迹比其他批注更工整些,想来是怕下面的人看不清楚,误了正事。
“近来朝堂上,可有大臣提及北伐的事?”柴荣突然开口,参汤已经喝了大半,碗底还剩几粒枸杞。符氏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他身边:“范相前日来过长信宫,说禁军的粮草已备好,只是担心陛下的身子——他说您这半年来,咳得比往年频繁些。”柴荣闻言,手指在碗沿轻轻摩挲着,沉默了片刻才道:“朕的身子没事,倒是范相,也该劝他多歇些。”他嘴上这么说,符氏却知道,他心里早就做了决定——北汉和契丹一日不除,后周的边境就一日不得安宁,他绝不会坐视不管。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是柴宗训软糯的呼喊:“娘!父皇!我来啦!”符氏立刻笑着迎出去,刚掀开帘子,就见柴宗训穿着一身宝蓝色的小朝服,领口绣着圈流云纹,是她前几日亲手缝的,针脚细密得连最挑剔的绣娘都挑不出错。小家伙手里捧着一本摊开的《论语》,书页上还夹着几片晒干的桂花——是去年中秋摘的,他宝贝似的收在书里,说要“让书也闻闻桂花的香”。
“训儿怎么来了?今日不是该在崇文馆读书吗?”符氏蹲下身,帮他理了理歪掉的衣领,指尖碰到他温热的小脖子,小家伙还痒得缩了缩。柴宗训举起手里的《论语》,小脸上满是得意:“先生说我把《学而》篇背得又快又好,特许我来跟父皇和娘显摆!父皇,我背给你听好不好?”说着就挣开符氏的手,小跑到案前,站得笔直,像个小大人似的,清了清嗓子就开始背:“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他的声音还带着孩童的稚嫩,却背得格外流利,连标点的停顿都分毫不差。柴荣看着儿子认真的模样,嘴角终于舒展开来,伸手招了招:“训儿过来,到父皇身边来。”柴宗训立刻跑到他腿边,柴荣弯腰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膝上,大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我们训儿真厉害,比父皇小时候强多了——父皇像你这么大时,还只会爬树掏鸟窝呢。”柴宗训被逗得咯咯笑,小手抓着柴荣的衣襟,晃着腿问:“那父皇现在还会爬树吗?我想让父皇帮我摘御花园里的桃花!”
符氏站在一旁,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心里满是暖意。平日里柴荣对柴宗训要求很严,教他读书时不许走神,教他骑马时不许哭,可私下里,却总把最温柔的一面留给儿子。有次柴宗训学射箭摔了跤,哭着说“再也不学了”,柴荣没骂他,只是抱着他说“男子汉要不怕疼”,第二天还亲自陪他练习,直到他射中靶心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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