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载三国 第33章 贾诩的乱世保命日记（八）

归隐山林

建安六年 八月初一 天高云淡

邺城郊外的田庄比想象中舒适。三进院落，一口甜井，五亩薄田。最重要的是——离权力中心足够远，又不太远。

管家是老家人，懂得规矩：闭门谢客，耕种为生。

今日收割新麦，我执意下地帮忙。夫人急得直跺脚：“老爷是做过朝廷大员的人！”

我抹着汗笑：“现在就是个老农。”

建安六年 八月十五 中秋

月是邺城的圆，饼是自家的香。没有宾客，只有老妻相伴。

夜深时，墙外传来马蹄声。管家窥报：是曹丕的亲随，在庄外转悠片刻即去。

夫人忧心：“莫非还不放过我们？”

我斟茶：“是保护，也是监视。”

建安六年 九月初九 重阳

登高不见长安，但见漳水东流。几个乡绅邀饮，我推说腿疾。

午后独坐篱下，续写《保身论》第四卷：急流勇退。

写至“狡兔死，走狗烹”句，笔锋一转：“然烹狗之前，须先逐兔。”

建安六年 十月初一 霜降

曹植被贬安乡侯，启程那日特经庄前。我命闭门，隔窗见其车马萧瑟。

夫人垂泪：“才高八斗，竟至如此。”

我默然焚毁旧日诗稿。乱世才情，最是催命。

建安六年 十月十五 初冬

司马懿来访，依旧称病辞官状。我们煮茶论棋，心照不宣。

临别他指我院中新竹：“先生可知竹之道？”

我答：“虚怀有节。”

他笑：“更在深扎根系。”

相视一笑，莫逆于心。

建安六年 十一月初一 大雪

曹操征孙权，邺城空虚。曹丕监国，第一道令是加强王畿防务。

里正来庄查验丁口，我亲迎入草堂。见他盯着书房竹简，笑道：“都是农书。”

当夜即将《保身论》藏入地窖。

建安六年 十一月十五 冬至

闻曹操赤壁后二次南征败北。乡人议论纷纷，我独坐钓矶。

夫人问：“不忧战乱波及？”

我指漳水冻鱼：“天寒则潜，春暖自浮。”

建安六年 十二月初一 岁寒

许都旧部来投，具言朝廷倾轧。我赠银遣归，嘱其购置田产。

夜观星象，紫微愈暗。掐指算来，曹操寿数将尽。

建安六年 十二月三十 除夕

庄户送年礼，我回赠双倍。小儿绕膝，始享天伦。

守岁时忽闻钟鸣，管家报：魏王宫方向白气冲天。

建安七年 正月初一 元旦

曹操病重消息传开，邺城戒严。曹丕遣使问安，礼数倍至。

我回赠灵芝，附谚：“春种秋收，自有天时。”

建安七年 正月十五 上元

密探频现庄周。我命大开院门，白日教孙儿识字，夜与老农饮酒。

夫人不解：“何必故作姿态？”

我笑：“真人演真戏，最是难辨。”

建安七年 二月初二 龙抬头

曹操薨，秘不发丧。曹丕深夜叩门，披麻戴孝跪求：“请先生教孤！”

我扶起：“公子记得申生、重耳故事否？”

曹丕恍然，叩首而去。

建安七年 二月十五 惊蛰

曹丕继魏王位，第一诏是聘我为太傅。我上表固辞，言“山野村夫，不堪重任”。

使者三至，我割发代首：“老臣残躯，唯愿终老林泉。”

建安七年 三月初三 上巳

新王登基，大赦天下。我携家祭祖，见漳水畔新柳依依。

童子笑问：“老爷子可见过真龙？”

我指水中影：“龙在九天，何如鱼游浅底？”

建安七年 三月十五 谷雨

曹丕逼汉献帝禅让，改元黄初。邺城欢庆，我独往徐先生墓祭扫。

洒酒告慰：“学生愚钝，终悟先生‘退即是进’之道。”

建安七年 四月初一 立夏

新朝诏至，封我肃侯。使臣宣读圣旨时，我正赤脚插秧。

恭敬接旨，转手供于农具架。乡人骇然，我笑：“圣天子在上，当知民以食为天。”

建安七年 四月初八 小满

曹丕称帝后首次巡幸，仪仗经庄外。我率庄民跪迎，山呼万岁。

帝停辇笑问：“老臣别来无恙？”

我叩首：“草木之人，蒙雨露而荣。”

建安七年 五月十五 端阳

宫赐角黍，我分与庄户。小儿争彩线，恍若六十年前武威旧事。

夜写家训：“贾氏子孙，耕读传家。乱世不为官，治世不作佞。”

建安七年 六月初六 盛夏

司马懿拜尚书仆射，车驾过庄。我避而不见，命赠新麦一车。

暮年当学陶朱公，三散家财而不言。

建安七年 六月十五 大暑

闻曹丕疑忌宗室，贬曹植七步成诗。我闭门三日，将旧日书信尽焚。

灰烬飞扬中，夫人见泪痕。轻道：“夫君终是不忍。”

我望邺城方向：“非为一人，为天下智者悲。”

建安七年 七月初一 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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