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命 第36章 血矿之源

莫家沟后山，无名山谷。

这里比想象中更加荒凉死寂。当年隧道塌方引发的次生灾害，加上常年风化侵蚀，山谷里植被稀疏，裸露出大片灰白色的风化岩层，形状狰狞扭曲，如同巨兽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混合着硫磺的怪味。

林菲、老陈、钟老三人站在谷底。林菲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紧握着那枚戒指，感受着其中微弱却顽强的银芒，如同在黑暗中抓住唯一的火种。钟老手持一个古朴的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山谷深处一块半嵌入岩壁的巨大风化岩。

“地脉灵气紊乱，阴煞怨气郁结。”钟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凝重，“入口…就在那巨石之后。活水玉的气息…极其微弱，几乎被更强大的污秽之力掩盖了。”

老陈检查着装备：强光手电、绳索、冰镐、还有钟老给的几道特殊符箓和一个密封的铅罐（用于必要时暂时封存邪物）。他看了一眼林菲：“林医生，你确定要下去？你的状态…”

“张昊等不起。”林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而且，程岩的父亲…程建业最后标记这里，他一定知道什么。答案就在下面。”

三人合力，借助工具，艰难地移开了那块看似沉重、实则内部已被侵蚀掏空大半的风化岩。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倾斜向下的幽深洞口显露出来。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陈腐血腥和矿物气息的阴风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洞口边缘的岩石上，赫然刻着一个暗红色的、已经褪色但依然透着邪异的符文——与莫三通密室里、程岩胸口曾出现的符文一模一样！

“石咒师的血符…封印和警示。”钟老眼神锐利，“看来莫三通早就发现了这里，并做了手脚。小心，里面绝不简单。”

老陈打头阵，强光手电刺破洞口的黑暗。通道狭窄、潮湿、陡峭向下，岩壁布满滑腻的青苔和水痕。越往下走，空气越粘稠，那股怪味也越发浓重，还隐隐夹杂着一种…低频的、仿佛无数人痛苦呻吟汇聚而成的嗡鸣，直往人脑子里钻。

“戴上这个。”钟老递给林菲和老陈两片薄如蝉翼、刻着清心符文的玉片，“含在舌下，能一定程度上抵御精神侵蚀。”

玉片入口，一股清凉之意直透天灵，那烦人的嗡鸣顿时减轻不少。林菲感觉精神也为之一振，戒指的银芒似乎也稳定了些许。

通道仿佛永无止境，坡度越来越陡。根据携带的深度计显示，他们已经深入地下近八十米。周围的岩壁开始发生变化，不再是普通的沉积岩，而是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夹杂着暗红色条纹和青灰色斑块的矿物层。

“是伴生矿脉！”钟老蹲下身，用特制的小锤敲下一小块暗红色矿石碎片。碎片在灯光下折射出妖异的红光，内部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流动。“红玉原矿…已经被地脉怨气深度污染，成了‘血髓玉’的雏形！活水玉矿应该就在附近与之伴生，但…”

他话未说完，前方带路的老陈突然停住脚步，手电光束定格在前方。

通道在这里豁然开朗，形成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穹顶洞穴。而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钟老都倒吸一口冷气，林菲更是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洞穴中央，是一个人工开凿出的、直径约十米的圆形祭坛！祭坛由暗红色的矿石垒砌而成，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深深刻入石中的血符！这些血符比洞口那个更加古老、更加复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邪恶波动。祭坛中心，矗立着一根粗大的、同样刻满符文的暗红色石柱。

而围绕着祭坛的，是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几十具呈跪拜姿势的骸骨！

这些骸骨并非自然腐朽，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晶体化状态！暗红色的晶体包裹着他们的骨骼，甚至渗透进骨骼内部，将他们临死前跪拜、祈祷、或者痛苦挣扎的姿态永恒地凝固！他们的头颅无一例外地朝向中央祭坛的石柱，空洞的眼窝仿佛仍在注视着什么，无声地诉说着极致的恐惧与绝望。

骸骨的衣着早已风化，但从残留的布片和饰品看，年代跨度极大，有粗布麻衣的古代样式，也有近代的衣物碎片。最靠近外围的几具骸骨，晶体化程度相对较浅，其中一具骸骨的手指上，还套着一个锈迹斑斑、刻着奇异鸟兽纹的青铜戒指——与秦教授展示的那张疑似石咒师照片上的戒指样式极为相似！

“献祭场…”钟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跨越数百年的献祭场！莫三通的师门，那些石咒师…他们一直都知道这里！他们用活人献祭，试图沟通或喂养地脉深处的‘元胎’！这些骸骨…都是被他们诱骗或抓来的祭品！他们的灵魂和血肉，都化作了滋养祖石（地魇元胎）和污染伴生红玉矿的养料！”

林菲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愤怒。难怪这里的怨气如此深重！无数无辜者的生命被当成养料，只为满足石咒师们疯狂的妄想！

“看石柱顶端！”老陈的手电光束上移。

只见那根暗红色石柱的顶端，并非平整的，而是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天然的碗状结构。碗底中心，赫然生长着一簇簇如同水晶般、但颜色深红如凝固血液的矿物晶体！它们散发着浓郁到实质化的邪异红光，将整个祭坛区域映照得如同血狱！空气中弥漫的低频嗡鸣，源头正是这里！

“血髓玉精粹！”钟老脸色剧变，“红玉矿脉被怨气污染后凝结出的最邪恶核心！石咒师梦寐以求的‘圣物’！这东西蕴含的怨毒和邪力…比张昊体内那块碎片强百倍不止！”

就在这时，林菲手上的戒指突然剧烈震动起来！不是预警，而是一种强烈的、近乎共鸣的悸动！那缕微弱的银芒不受控制地脱离戒指，如同被磁石吸引般，射向祭坛石柱顶端那簇血髓玉精粹！

嗡——！

血髓玉精粹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庞大、冰冷、充满无尽恶念和贪婪的精神冲击，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整个洞穴！洞壁上那些古老的、石咒师留下的血符同时亮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由怨念构成的罗网，将三人死死笼罩！

“不好！它被惊醒了！它在主动攻击！”钟老大吼，手中青铜匕首爆发出清蒙光芒，勉强撑开一小片精神屏障！

老陈闷哼一声，感觉像有无数根冰冷的针扎进大脑，眼前发黑，几乎握不住武器。他体内的煞气与这股怨念隐隐有共鸣的趋势！

林菲首当其冲！那血光如同实质的触手，狠狠刺入她的精神世界！戒指银芒被血光纠缠、压制，发出痛苦的哀鸣。无数混乱、血腥、充满极致痛苦的记忆碎片强行灌入她的脑海：祭品被推上祭坛时的绝望哭喊、晶体化时的撕心裂肺、灵魂被祖石吞噬时的无尽怨毒…还有属于石咒师的、疯狂而扭曲的执念！

在这狂暴的冲击中，一个更加清晰、更加令人心胆俱裂的画面被强行塞入林菲的意识——

**1988年，隧道塌方前夜。**

年轻的莫三通（莫石生），穿着藏青衣袍，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隧道勘探指挥部附近的山坡上。他手中捧着一个古老的石盘，石盘中心镶嵌着一小块暗红色的矿石（正是血髓玉精粹的碎片！）。他口中念念有词，将一种混合着自己鲜血和黑色粉末的粘稠液体，涂抹在石盘上。

石盘上的血髓玉碎片发出微弱的红光，与地脉深处的祖石（地魇元胎）产生了诡异的共鸣。莫三通脸上露出狂热而痛苦的神色，他引导着这股共鸣之力，如同无形的凿子，精准地破坏了隧道上方一处关键的地质应力点！

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收起石盘，消失在雨夜中。他留下的，是一个被暗中破坏、注定在暴雨中崩溃的致命陷阱！

“是他！”林菲在精神冲击中发出无声的呐喊，“莫三通！是他用石咒师的血祭秘法，提前破坏了山体结构！他才是隧道塌方、造成莫卫东和老吴等人死亡的真正元凶！程建业的强行施工，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是被他利用的催化剂！”

这个真相比祖石本身更加冰冷、更加恶毒！三十年前的惨剧，并非单纯的天灾或程建业的过失，而是莫三通这个疯狂的石咒师，为了“喂养”地下的祖石元胎、获取更强大的力量，精心策划的一场血祭！他用几十条人命作为祭品，只为满足一己私欲！程建业的贪婪和懦弱，只是恰好为他的邪恶计划提供了完美的掩护和推动力！

“呃啊——！”老陈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眼中的血丝迅速蔓延，皮肤下隐隐有暗红纹路浮现！血髓玉精粹的怨念和洞壁血符的力量，正在侵蚀他的意志，引动他体内本就不稳定的煞气！他手中的枪口，开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向了…林菲！

“老陈！醒醒！”钟老目眦欲裂，一道清心符箓拍在老陈后背，青光炸裂，暂时压制了煞气暴走。

但钟老自己也到了极限！血符罗网的怨念冲击和维持屏障的消耗，让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看向被血光包裹、苦苦支撑的林菲，又看向祭坛上那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血髓玉精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林菲！”钟老的声音如同洪钟，穿透怨念的嗡鸣，“用戒指！引导活水玉矿脉的力量！这精粹是污染核心，也是矿脉的‘节点’！毁了它，才能沟通真正的活水之源！这是唯一的机会！”

林菲在无边的痛苦和混乱中，听到了钟老的呼喊。莫三通的罪恶、无数祭品的哀嚎、程建业的可悲、程岩的牺牲、张昊的濒危…所有的愤怒、悲伤、责任与守护的意志，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轰然爆发！

“啊——！！！”她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全身的潜力被彻底压榨出来！戒指上那缕被压制的银芒，在主人决绝意志的催动下，如同被浇上汽油的火苗，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微弱的银芒，而是刺目的、带着净蚀洪流气息的银青色光辉！

这光辉并非攻击血髓玉精粹，而是如同精准的手术刀，顺着血髓玉精粹与地下矿脉的连接，狠狠刺向更深、更黑暗的地脉深处！它在呼唤！它在引导！它在寻找那被污秽包裹、沉寂已久的活水之源！

整个洞穴剧烈震动起来！祭坛上的血符光芒明灭不定，血髓玉精粹发出的红光变得狂暴而紊乱！洞壁开始簌簌落下碎石！

“它在抗拒！它在害怕！”钟老吼道，“坚持住！活水玉矿脉的力量正在被唤醒！”

地下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巨龙苏醒般的轰鸣！一股清凉、纯净、磅礴浩瀚的气息，如同被囚禁了亿万年的潮汐，开始从地脉深处奔涌而出！与血髓玉精粹的污秽红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抗！

希望的光芒，终于在这被诅咒的血矿深处，撕开了一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