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命 第16章 禁忌之地

湘西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林菲和张昊踩着泥泞的山路，向青岩镇最后的目击者家走去。活水玉在林菲的背包里发出微弱的凉意，像一块永不融化的冰。自从石神庙那场灾难后，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盯着自己——每次回头，却只看到被风吹动的树影。

\"前面就是白水村。\"张昊指着山坳里的几栋吊脚楼，\"当年隧道事故后，镇上大多数人都搬走了，只有几个老人还守着。\"

林菲点点头，调整了一下背包肩带。她的脸颊上还留着石神庙那块碎石的划痕，伤口结痂后呈现出奇怪的红色纹路，像极了缩小版的祖石\"血管\"。

\"你确定要这么做？\"张昊突然停下脚步，\"马三保已经给了活水玉，我们该直接回上海...\"

\"还不够。\"林菲摸了摸脸上的伤，\"我们需要知道当年完整的仪式过程。如果活水玉真能破解诅咒，为什么莫三通不用它救女儿？\"

张昊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有些秘密最好不要揭开。\"

没等林菲回答，前方的树丛突然沙沙作响。一个瘦小的身影钻了出来——是个六十多岁的妇人，背着竹篓，看到他们时明显僵住了。

\"阿婆，\"张昊用当地方言问路，\"我们找当年在隧道工地做饭的杨婶。\"

老妇人像受惊的动物般后退两步，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林菲的脸——准确说是盯着那道伤痕。\"石...石娘娘标记了你...\"她嘶哑地说，突然从篓里抓出一把米撒向林菲，\"滚出去！别把诅咒带回村子！\"

米粒打在林菲身上，有几颗粘在伤口处，立刻变成了暗红色，就像吸了血一样。老妇人见状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往村里跑。

\"等等！\"张昊想追，却被林菲拉住。

\"看...\"林菲指着地上的米粒。那些碰到她伤口的米现在全都变成了血红色，而且正诡异地蠕动着，仿佛里面有东西要破壳而出。

张昊脸色煞白：\"你的伤...不是普通伤口。\"

林菲用树枝拨开一粒米，里面的米肉已经变成细密的红色结晶，排列成微型符文——和程岩描述的祖石纹路一模一样。

\"它在标记我。\"林菲突然明白了马三保最后的警告，\"莫小芸通过这个伤口感知我的位置。\"

张昊立刻从包里取出酒精和纱布：\"必须处理掉...\"

\"没用的。\"林菲推开他的手，\"我们时间不多了。先去找到杨婶，然后立刻回上海。\"

白水村比想象中更荒凉。大多数房屋已经倒塌，只剩几户人家还亮着油灯。他们很快找到了杨婶的家——门口挂着辟邪的红布和铜镜，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敲门无人应答。张昊试着推了推，木门吱呀一声开了。屋内昏暗潮湿，一个佝偻的老妇人坐在火塘边，对来客毫无反应。

\"杨婶？\"张昊轻声唤道，\"我们是来问隧道事故的事。\"

老妇人缓缓抬头，目光呆滞。当她看到林菲脸上的伤痕时，突然发出咯咯的怪笑：\"又一个送死的...石娘娘今晚又要饱餐了...\"

林菲强忍不适，蹲到老人面前：\"杨婶，您当年在隧道工地做饭，见过莫小芸吗？\"

\"小芸...\"老人的眼神突然有了焦点，\"多好的姑娘啊...会给我采草药治腿疼...\"她突然抓住林菲的手，\"她不是故意死的！是那块石头...那块红石头吃了她！\"

\"什么石头？\"林菲心跳加速。

杨婶的指甲深深掐进林菲的肉里：\"祖石...莫家的命根子...程工头非要炸...\"她的声音突然压低，\"但最可怕的不是那天...是三天后...\"

\"三天后？\"张昊追问。

\"莫家小子...远山...\"杨婶的眼睛里充满恐惧，\"他半夜去隧道废墟，说要救妹妹...第二天工地上就多了块红石头...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但那天...那天明明所有石头都运走了啊！\"

林菲和张昊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这意味着现在的祖石很可能不是原来的那块，而是...莫远山用某种方式\"创造\"的？

\"后来呢？\"林菲急切地问。

\"远山变了...\"杨婶松开手，开始神经质地搓着自己的衣角，\"不说话，不吃饭...右手总戴着那枚红戒指...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停下，警惕地看向窗外，\"天黑了...你们该走了...\"

\"杨婶，求您告诉我，\"林菲握住老人颤抖的手，\"莫远山后来怎么了？\"

老妇人凑到她耳边，呼出的气带着腐臭味：\"他把自己砌进了墙里...就在隧道口的新挡土墙...带着那枚戒指...\"

林菲浑身发冷。所以莫远山并非简单的工地意外死亡，而是某种...自我献祭？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有什么重物落在了院子里。杨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来了...石娘娘来收人了...\"

张昊迅速跑到窗边，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看。林菲看到他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

\"怎么了？\"她小声问。

张昊转过头，脸上血色全无：\"院子里...有块石头...它在流血。\"

林菲刚要走过去看，杨婶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滚出去！别把死亡带给我！\"她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剪刀，对着空气疯狂挥舞，\"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门外，那种\"咚、咚\"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像...有人在跳着前进。张昊猛地拉过林菲：\"后门！快走！\"

他们刚冲出后门，就听见前门被撞开的巨响，紧接着是杨婶戛然而止的尖叫——那声音像是被突然掐断的录音带。林菲想回头，张昊死死拽着她往树林里跑：\"别看！跑！\"

黑暗中，林菲的背包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她边跑边摸索，发现活水玉正在发烫，而更可怕的是——她脸上的伤口开始流血，但不是红色的血，而是那种青灰色的、像活水玉一样的液体。

\"它知道我们拿了克制它的东西...\"林菲气喘吁吁地说，\"它在标记我...追踪我们...\"

身后的村庄已经完全陷入黑暗，连狗吠声都没有，仿佛所有生命都在一瞬间消失了。只有那个\"咚、咚\"的声音仍在远处回荡，不紧不慢，却始终跟在后面。

\"往溪边跑！\"张昊指着前方，\"活水玉在溪里浸泡过，水可能会干扰它的追踪！\"

他们跌跌撞撞地冲到溪边，林菲毫不犹豫地跳进及膝的水中。奇异的景象发生了——她脸上流出的青灰色液体与溪水接触的瞬间，发出嘶嘶的响声，冒出淡淡的白烟。远处，\"咚、咚\"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有用！\"张昊也跳进溪水，\"顺着水流走，能到下一个村子。\"

林菲从包里取出活水玉，小心地浸入溪水中。玉石表面的纹路开始发光，像无数细小的水流在内部流动。更神奇的是，她脸上的伤口停止了流血，那些红色纹路也变淡了些。

\"马三保说活水玉能记住水的形态...\"林菲若有所思，\"也许它不仅能'洗'掉石头的记忆，还能...\"

一声树枝断裂的脆响打断了她。溪岸上的灌木丛中，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伫立。月光太暗，看不清面容，但那人的右手小指处，有一点微弱的红光在闪烁。

张昊将林菲护在身后，声音却出卖了他的恐惧：\"谁...谁在那里？\"

没有回答。身影缓缓抬起手，指向林菲——准确说是她手中的活水玉。接着，一个少女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轻柔却令人毛骨悚然：

\"把它给我...那是我的...\"

林菲的血液瞬间冻结。那是莫小芸的声音，但说话的却是个人高马大的黑影！

\"跑！\"张昊抓起一块石头扔向黑影，拉着林菲逆流而上。

他们没看见石头是否击中目标，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尖啸，接着是树木倒下的巨响——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追过来，所过之处，连碗口粗的树都被拦腰撞断。

\"分头走！\"跑到一处岔路时张昊推了林菲一把，\"你带着活水玉去上海！我来引开它！\"

林菲想反对，但张昊已经冲上另一条山路，还故意大声喊叫吸引注意。她咬咬牙，将活水玉紧紧裹在外套里，钻进茂密的灌木丛。

不知跑了多久，林菲终于看到远处公路的灯光。她瘫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喘息，却立刻尖叫着跳起来——石头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红色纹路，而且...是温热的，就像有生命一样。

最后一公里，林菲几乎是爬着完成的。当她终于拦到一辆过路卡车时，天边已经泛白。好心的司机递给她水和毛巾，问她遭遇了什么。

\"摔...摔了一跤。\"林菲勉强笑笑，不敢照镜子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她只希望张昊已经安全逃脱，更希望程岩能撑到她带着活水玉回去。

卡车驶离湘西的山路时，林菲恍惚看见路边站着个穿藏青色衣服的身影，右手小指闪着红光。但当她再眨眼时，那里只有晨雾中摇曳的野草。

背包里的活水玉突然变冷，像在发出无声的警告。林菲数了数日子——明天就是满月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