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远受诏使相的风波暂告平息,朝堂表面恢复了一种脆弱的平静。但石素月心中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小雪那日递来的纸条,像一根细刺,扎在她心头——“洛阳有异动,胡商频入杨府,疑有大宗货殖往来。另,近日有陌生面孔在漕帮各码头窥探,似官非官,似匪非匪。”
这两条信息看似独立,却在她脑海中交织出一张隐隐绰绰的网。杨光远在洛阳不甘寂寞是意料之中,但“大宗货殖”与“窥探漕帮”同时发生,让她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危险气息。
漕帮如今名义上已是“奉旨”办事的皇差,谁敢在这个时候轻易窥探?是杨光远想试探漕帮的底细,还是另有人想借漕帮这把刀,做些什么文章?
她不能直接动用官方力量去查,那会打草惊蛇,也容易授人以柄。唯一的途径,还是通过王十三娘和漕帮自身的江湖网络。
是夜,月黑风高。汴梁城结束了一日的喧嚣,陷入沉睡,唯有更夫梆子声偶尔划破寂静。太平公主府邸深处,一盏孤灯如豆。
石素月并未安寝,她坐在书案前,面前铺着一张粗略的汴梁水系及码头分布图。小雪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道:“殿下,十三娘来了,在后角门。”
“带她到书房。”石素月头也未抬,指尖在地图上漕帮主要活动的几个码头位置划过。
密室内,烛光摇曳。王十三娘一身利落的夜行衣,风尘仆仆,见到石素月便要行礼,被石素月抬手止住。
“不必多礼。长话短说,查得如何?”石素月开门见山,目光锐利。
王十三娘神色凝重:“殿下,洛阳那边,我们的人设法接触了一个常给杨府送西域珍玩的胡商伙计,灌醉了套出些话。说近两个月,确实有几批大宗的、用油布毡毯裹得严严实实的货物运进杨府后院,不像是寻常货殖,守卫极其森严,连他们这些常往来的商队都不能靠近。那伙计隐约听押运的人提过一句,说什么‘北边来的硬货’,分量不轻。”
“北边来的硬货?”石素月眼神一凛,“分量不轻”……是兵器?还是铠甲?杨光远果然在暗中扩充武备!“能查到货源地吗?”
“很难。”王十三娘摇头,“那胡商口风很紧,路线也隐秘,我们的人不敢跟得太紧,怕暴露。只隐约听说,似乎不是走正常的商路,而是绕道西北,从云中那边过来的。”
云中?那是契丹势力渗透的区域!石素月的心猛地一沉。杨光远勾结契丹的嫌疑越来越大!这些“硬货”,很可能就是契丹提供的军械!
“那些窥探码头的人呢?”石素月压下心中的惊涛,继续问。
“这些人很狡猾。”王十三娘眉头紧锁,“身手不弱,行踪诡秘,不像是一般的江湖混混或者地痞流氓。我们有几个兄弟想靠近辨认,差点被他们甩掉,还险些动了手。他们似乎对咱们漕帮的船只数量、泊位、日常调度规律尤其感兴趣。而且……”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他们窥探的重点,不仅仅是咱们漕帮自己的码头,连带着咱们经常承运官粮的几处官仓码头,也时有出现。”
不仅窥探漕帮,还窥探官仓?石素月敏锐地抓住了关键。如果只是杨光远想摸漕帮的底,没必要连官仓一起盯着。这更像是在为某种针对漕运体系的行动做准备!
“有没有可能,是官方的人?比如……漕运衙门或者其他衙门派来的?”石素月提出一种可能。
“不像。”王十三娘肯定地说,“官面上的人,就算暗查,行事风格也不是这样。这些人身上有股子……戾气,像是见过血的。而且,有一次我们一个老舵工远远瞥见其中一人的侧脸,觉得有些眼熟,后来才想起来,几年前在河北道上跑船时,好像见过类似打扮的人,跟一伙专门在河道上干没本钱买卖的悍匪有些牵连,但那伙人后来被官府剿了。”
匪类?还是与河北道有关的匪类?石素月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名字——张从宾!张从宾叛乱虽被平定,但其残部未必清除干净。难道这些人是张从宾的余孽?他们窥探漕帮和官仓想做什么?报复朝廷?还是……被人利用?
杨光远、契丹、疑似匪类的窥探者、漕帮、官仓……这些线索似乎散乱,但石素月却隐隐觉得它们之间有一条暗线相连。杨光远需要搅乱局势,才能浑水摸鱼。
如果他在洛阳起事,汴梁这边必须要有内应,或者至少要制造足够的混乱,牵制朝廷精力。
破坏漕运,无疑是一个极佳的选择。汴梁人口众多,军队集结,对漕粮依赖极重。一旦漕运受阻,京畿必然震动。
而如今负责部分漕运辅助任务的漕帮,就成了关键节点。要么被收买利用,要么被摧毁嫁祸!
“十三娘,”石素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回去后,立刻做几件事。”
“第一,加派人手,昼夜不停地盯着那些窥探者,但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知道他们的落脚点、联络人,尽可能摸清他们的来历和目的。可以动用一些江湖上的关系,悬赏查探,但要绝对保密,不能让人知道是漕帮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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