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彻底平息后的几日,窝棚区开始了初步的清理和重建工作,幸存者的身体也在逐渐康复。就在云舒忙于安排后续事宜,思考如何为这些人寻找长远出路时,王府总管钱德明再次登门了。
这一次,他脸上挂着更加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递上来一份烫金的请柬,言道:“王妃连日辛劳,功德无量。王爷心中甚慰,特命老奴于府中景致最佳的水榭设下薄宴,一则为您庆功,二则也是犒劳您手下这些日子辛苦帮忙的众人。还请王妃务必赏光。”
宴无好宴。云舒心下清明,钱德明前次示好被拒,此次搬出王爷的名义,且地点设在王府内部而非冷月苑或工坊,其用意难测。但王爷的名义压下来,她不得不去。
水榭宴席布置得极为精致,菜肴精美,酒香醇厚。陪坐者除了一脸圆滑假笑、不断劝酒布菜的钱总管,竟还有一位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留着三缕长须的老者——太医院院判,周廷儒周大人。此人医术声望颇高,但同时也以古板守旧、维护太医院权威着称。
酒过三巡,场面上的寒暄过后,周院判果然率先发难,他捻着胡须,语气看似平和探讨,实则暗藏机锋,句句陷阱:
“老夫听闻,王妃此次抗疫,手段非凡,尤擅……那剖尸断病之法?用以探究瘟病根源?不知此法师承何方神圣?我太医院博采众长,却也未曾见过如此……凌厉之术。莫非是习了些什么海外西洋传来的奇技淫巧,乃至……嗯……某些不容于正统的邪术?”“邪术”二字,他咬得极重,目光紧紧盯着云舒。
席间气氛瞬间凝滞。钱总管故作尴尬地咳嗽两声,忙着打圆场:“哎呀,周院判真是的,一谈起医术就如此认真……王妃莫怪,莫怪……”眼神却不住地偷瞄着云舒的反应,观察着她的每一丝情绪变化。
云舒心中冷笑,放下银箸,神色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谦逊:“周大人谬赞,妾身愧不敢当。所为一切,不过循上古圣贤之遗训而行罢了,岂敢称什么师承神圣?”她自袖中取出一卷书册,正是那本《防疫手册》的誊抄本,展开指向其中几页,“《黄帝内经·素问》有云:‘上工治未病,不治已病,此之谓也’。妾身所为,无论是分区隔离以防未病蔓延,还是消毒灭菌以灭除病源,皆遵循此理。至于探查病因,以求根治,亦离不开《内经》所言‘谨守病机,各司其属’。妾身所用之法,或许看似新奇,然核心之理,并未超出圣贤典籍所载范畴。大人若觉妾身所为有何不妥之处,莫非是觉得《黄帝内经》……亦有不妥之处?若真如此,或可奏请陛下,禁了这医家圣典?”
她语气温和,言辞却犀利如刀,引经据典,直接将一顶“质疑圣贤经典”、“数典忘祖”的大帽子反扣了回去。周院判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黄帝内经》乃医家根基,他岂敢公然质疑?若是传出去,他这院判之位都难保。只得强压下怒火,干笑两声:“王妃言重了,言重了!老夫绝非此意,只是……只是好奇罢了,好奇罢了……”
钱总管见状,深知周院判在言辞上已落了下风,忙哈哈笑着打圆场,亲自给云舒斟了一杯酒:“误会!皆是误会!周院判实是爱才心切,对王妃医术钦佩不已,今日前来,主要是想请教那……那‘大蒜素’之神效!听闻此药于防治瘟病、化解痈疽有奇效?”他使了个眼色,身后仆役立刻抬上一小箱打开的金银,光华灿灿,几乎晃花人眼,“此等良药,若能献于太医院,由太医院验证推广,广济天下,必是功德无量之举!太医院亦必不会亏待王妃,金银财帛,荣华富贵,保您终身享用不尽!”
云舒心中冷笑更甚,果然如此!并非真来问罪,而是看中了她的研究成果,想巧取豪夺!她面上却故作惶恐状,连连摆手:“总管大人厚爱,周大人抬举,妾身实在惶恐。只是……只是此药方并非寻常之物,来历颇为蹊跷,乃妾身多日前梦中所获,一位白须仙翁授之。仙翁有严谕,言此方涉及天和,非世俗之物,需积满万件善事,功德圆满之后,方能外传,否则必遭天谴反噬。妾身近日细细数来,所为善事,不过八千余件,尚不足万数,实在不敢违背仙谕,祸及自身啊!还望总管大人、周大人体谅!”
她说得煞有介事,眼神真诚得近乎无辜,仿佛确有其事。钱总管和周院判面面相觑,这等玄乎其玄、死无对证的说法,他们自是一个字都不信,却又无法当面驳斥“仙翁托梦”、“天谴”之说,尤其是在云舒如今民间声望极高的情况下,硬逼反而可能惹来非议。两人只得悻悻作罢,宴席在不尴不尬的气氛中草草收场。
事后,云舒通过安插在赵侧妃处的眼线,以及让小荷暗中打听,才得知其中缘由:原来是当朝宰相的老母病危,背上恶痈(严重细菌感染)溃烂,高烧不退,御医束手无策。钱总管不知从何处得知云舒有大蒜素此等奇药,便想窃取药方献予宰相,以此作为攀附当朝权贵的晋身之阶。云舒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她谨慎,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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