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寒风依旧,但冷月苑破败的庭院里,却罕见地飘起了一缕与众不同的、带着淡淡苦杏仁味的药香,驱散了几分常年盘踞的腐朽气息。
正房内,云舒全神贯注地看着陶锅里“咕嘟咕嘟”翻涌着的深褐色药液。经过一夜的沉淀和再次加热,药液已经变得比昨晚清澈许多,但离她想要的标准还差得远。额头上因为靠近灶火和专注而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却毫不在意。
小荷蹲在临时用几块砖头垒砌的小灶前,小心翼翼地添着柴火。那柴火多是细小的枯枝,是她天还没亮就偷偷跑去王府后山那片荒林里,顶着寒风一根根捡回来的,发梢和肩头还沾着未拍干净的草屑和一点点泥泞。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她专注而红扑扑的脸蛋,那双原本充满怯懦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亮——那是参与创造奇迹的兴奋与期待。
突然,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打断了小荷的专注。她连忙用手捂住嘴,却止不住胸腔里传来的阵阵痒意,咳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单薄的肩膀不住颤抖。
云舒立刻转头,眉头紧蹙:“怎么咳得这么厉害?昨晚不是好些了吗?”她记得昨夜小荷只是偶尔轻咳,远不似现在这般剧烈。
小荷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抬起咳得通红的脸,眼中带着慌乱:“奴婢、奴婢没事...可能是今早出去捡柴,吸了些冷风...”说着又要去添柴,生怕耽误了制药。
云舒却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小荷身边,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明显是在发烧。
“你在发热。”云舒语气严肃,“为什么不早说?”
小荷怯怯地低下头:“奴婢不敢耽误王妃的事...这药...”
“药再重要,也比不上人命重要。”云舒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你去床上躺着,这里交给我。”
小荷还想争辩,却又是一阵咳嗽袭来,这次甚至带上了细微的哮鸣音。云舒脸色一变——这分明是支气管痉挛的症状,若不及早干预,恐会发展成肺炎。
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一场肺炎足以夺去一个体弱者的性命。
云舒不再多言,强硬地将小荷扶到那张破旧的板床上,用所有能找到的破布棉絮将她裹紧。小荷还在瑟瑟发抖,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王妃...药...”小荷还在惦记着那锅药,“您的药...”
云舒看着小荷痛苦的模样,心中一阵揪紧。这丫鬟到这种时候还在想着她的事。记忆中,小荷自入冬以来就一直咳嗽不断,原主自顾不暇,从未在意过。如今看来,这咳嗽已转为沉疴,再拖下去恐怕真要出大事。
而赵侧妃克扣用度,连最基本的炭火都不给足,冷月苑如同冰窖,小荷的病如何能好?
一股怒火在云舒心中燃起。她不仅要治好小荷的冻疮,更要治好她的咳疾。而这一切,都需要钱——需要那些被克扣的月例来购买药材,需要足够的炭火来保持温暖。
“别担心,药我会照看。”云舒为小荷掖好被角,语气坚定,“但你也要吃药。我要为你配制止咳化痰的药剂。”
小杏睁大眼睛:“王妃,这怎么使得...那些药材很贵...”
“再贵也得治。”云舒转身回到灶前,看着那锅即将成功的冻疮膏,眼神更加坚定。
这不仅仅是一罐药膏,更是她们主仆二人活下去的希望。赵侧妃的欺压,她今日必不再忍!
时间在药液缓慢的蒸发浓缩中悄然流逝。两个时辰后,陶罐里的液体只剩下原先的一半,颜色变得深褐近乎墨黑,质地明显粘稠,表面闪烁着润泽的光亮。
云舒用一根削尖的干净木筷,蘸取一点膏体,提起,只见膏体拉出了半透明、绵长不断的细丝——成了!这表示水分含量已降到合适程度,苦杏仁苷的有效成分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浓缩。
“小荷,快,把那个小罐子拿来。”云舒的声音带着一丝成功的疲惫,但更多的是欣慰。
小荷挣扎着要起身,却被云舒用眼神制止。她只好指着床底下:“在那个木箱里...”
云舒亲自从床底下一个锁着的破旧木箱里——那是原主放“珍贵”物品的地方——翻找出一个巴掌大小、颜色暗淡的青瓷小罐。她按照自己先前的吩咐,用滚水反复烫洗了三遍,又放在灶边小心烘干。用热水烫过的竹片,小心翼翼地将浓稠的药膏刮入小罐中,直至装满,刮平表面,又找来一点普通的蜂蜡,在罐口仔细封了一层,以防污染和变质。
“好了。”云舒将封好口的温润小罐放在小荷枕边,“收好了,放在阴凉处。记住,每次取用前,手必须用热水肥皂洗净,用干净的竹片挑取,绝不能直接用手,以免污秽带入罐中导致变质。每天早晚各涂一次,薄薄一层即可,按摩至吸收。快则三天,慢则五天,肿痛必消,裂口也会开始愈合。”
小荷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那只小小的青瓷罐,仿佛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眼眶瞬间又红了:“王妃,这…这金贵的东西…真的是给奴婢的?”她难以置信,这比管事嬷嬷用的、据说一两银子一盒的香脂还要细腻润泽的药膏,竟是给她这个卑贱丫鬟治冻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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