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唐朝斩妖那些年 第137章 残魂托梦

朱雀大街万灯超度的盛况余温尚未散尽，长安城仿佛仍沐浴在那场宏**会所带来的、混杂着悲悯、慰藉与一丝不安的奇特氛围之中。灰烬已被清扫，法坛正在拆除，但街头巷尾的议论却未曾停歇，百姓们仍在回味着那夜的震撼，争论着超度妖魂的是非功过。

秦昭却已无暇顾及这些市井之言。超度法会上那团骤然异变、怨毒惊人的幽绿灯焰，如同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那绝非普通妖魂应有的反应，其凝聚的痛苦与憎恨之浓烈，更像是对某种极致折磨与禁锢的控诉，让他隐隐感到不安。他下令鉴妖司秘密收集了那片区域灯盏燃烧后残留的灰烬，试图从中分析出更多线索。

与此同时，对高力士府邸的监控仍在持续，但对方显然警惕性极高，数日来并无任何明显异动，运送物资的车辆也似乎完全正常，让人抓不到丝毫把柄。而剑阁方面，龙武暗卫已抵达，传来的消息却好坏参半——剑冢核心区域的剧烈波动暂时平息，万剑悲鸣已止，但那股令人心悸的封印松动感并未完全消失，只是从“澎湃激荡”转为了“暗流汹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封印之下积蓄着力量，等待下一个爆发点。暗卫们正试图在不进一步刺激封印的前提下，探查其松动根源，进展缓慢。

各方线索似乎都陷入了僵局，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压抑感笼罩着鉴妖司，也笼罩在秦昭心头。

是夜，月隐星稀，万籁俱寂。

连续多日的劳心劳力，让秦昭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罕见地没有在值房熬夜处理公务，而是回到了鉴妖司内间那间简陋的卧榻，几乎是沾枕即眠。

睡眠深沉，却并不安宁。

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梦境片段如同潮水般涌来：朱雀大街万千灯火摇曳，突然全部变为幽绿色；高力士那肥胖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身后是无数双在黑暗中闪烁的猩红眼眸；剑阁万剑再次悲鸣，剑冢轰然裂开，涌出漆黑的浊流；南海波涛汹涌，一个巨大的黑影手持一点粉色的光核，发出无声的嘲笑……

就在这纷乱嘈杂的梦境漩涡中，一点清凉柔和、却异常执着的微光，忽然在梦境深处亮起。

那光芒初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穿透了重重混乱的梦境迷雾，缓缓向秦昭的意识靠近。光芒之中，渐渐勾勒出一个极其虚幻、近乎透明的女子身影。

她衣袂飘飘，身形窈窕，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仿佛隔着一层永远无法驱散的氤氲水汽，唯有一双眸子，清澈、哀伤、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温柔与急切，正静静地凝视着梦中的秦昭。

是镜花仙子！或者说，是青霜残剑中残留的那一丝属于她的魂魄碎片再次显化！

但与上次在密室月下的显影不同，这一次的身影更加淡薄，更加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消散一般，而且并非出现在现实，而是直接映入了秦昭的梦境深处！

“昭……儿……” 空灵而缥缈的声音，直接响在秦昭的心底，带着无尽的疲惫与焦急，断断续续，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秦昭在梦中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以意念急切地回应：“师父！是您吗？您……”

“时间……不多了……” 镜花的残影微微晃动，声音愈发微弱，“我借……万灯往生之……愿力潮汐……勉强……聚此一瞬……听我说……”

她的身影闪烁了一下，仿佛信号不良般变得愈发模糊：“仙界……已察……下界异动……‘轩辕劫’余波……剑阁封印……乃至……‘契约’之议……已触……天条……”

“……九天玄女派……决议……不再……观望……”

“……新的……‘监察使’……已奉命……下凡……”

“监察使？”秦昭心中巨震！仙界终于要直接干预了吗？

“此次……非比寻常……”镜花的残影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并非……如我当年……般……私下行动……乃是奉……天庭敕令……持‘天罚剑’而来……权柄极重……可……先斩后奏……”

“其使命……一为……彻查……近期下界……诸多异变……尤其……‘契约’之事……是否……僭越天规……”

“二为……监控……‘变数’……”

“三为……若有必要……‘肃清’……一切……可能……威胁……三界平衡之……存在……”

“变数”？“肃清”？秦昭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监察使……身份……隐秘……行事……冷酷……无情……只遵……天条……尔……务必……谨慎……”

“尤其……你身负……混沌……乃至……妖血……乃……重点……监控……对象……”

“阿依莎……那孩子……亦是……”

“甚至……李唐皇室……此番……‘契约’……亦犯……天忌……”

镜花的残影变得越来越淡，声音也细若游丝，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消散在梦境之中。

“……小心……天上……之眼……”

“……勿信……任何……看似……援手……”

“……归墟……之眼……或将……开启……”

“……记住……真正的……路……在……”

最后的几个字尚未说完，那残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猛地一阵剧烈摇曳，随即彻底破碎开来，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融入了无尽的梦境黑暗之中。

那一点清凉的微光也彻底熄灭。

“师父！”秦昭在梦中猛地呼喊出声，骤然惊醒！

他猛地从床榻上坐起，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砰砰狂跳，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窗外，依旧是沉沉的夜色，离天亮尚早。

卧榻之内，寂静无声，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梦境只是一场幻觉。

但秦昭知道，那不是梦！

镜花仙子残留的最后一丝魂魄碎片，不惜借助万灯超度产生的庞大愿力潮汐，强行穿透梦境，向他发出了最严厉、也是最紧急的警告！

仙界派出了持“天罚剑”、拥有“先斩后奏”权力的监察使，已经下凡！

其使命是彻查异变，监控“变数”，甚至可能进行“肃清”！

自己、阿依莎、乃至推动《三界契约》的李隆基，都可能成为目标！

监察使身份隐秘，行事冷酷，不可信任！

最后那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归墟之眼”又是什么？真正的路……？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可怕意味，让秦昭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局面瞬间变得无比复杂和危险！

原本的对手还隐藏在暗处——太平余孽、吐蕃妖僧、可能包藏祸心的高力士、神秘的大食国师、南海的黑影……现在，竟然又加上了来自仙界、代表绝对秩序与天条的监察使！而且这位监察使是敌是友尚不可知，但从镜花警告的严峻程度来看，恐怕绝非善茬！

他回想起超度法会上那团异常的幽绿灯焰，那凝聚的极致怨毒……是否与仙界的监察有关？是否是他们探查下界的手段之一？

秦昭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起身，点亮油灯，昏黄的光芒驱散了卧榻内的黑暗，却驱不散他心头的沉重。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夜风涌入，让他混乱的头脑稍稍清醒。

夜空深邃，繁星点点。

在那凡人目光无法触及的九重天阙之上，是否正有一双冰冷无情的“天眼”，已然睁开，正俯瞰着长安城，俯瞰着芸芸众生，也俯瞰着他？

仙界监察使的到来，如同一把悬顶之剑，彻底改变了游戏的规则。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稍有行差踏错，恐怕迎来的就不是凡间的阴谋诡计，而是来自九天的……雷霆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