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的风呼呼吹拂着,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崖壁的褶皱里、在谷底的灌木丛中、在路边老槐树的枝桠间来回穿梭,卷起地上的枯叶和细碎的石子,打着旋儿往远处飘。
风里带着山涧溪水的凉意,还有泥土和枯草混合的气息,吹在脸上时,能让人清晰地感觉到秋意已经浸进了这方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太阳虽未出来,东边的天际却早已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红色,像是有人在天边铺了一匹揉皱的锦缎,那锦缎的边缘又渐渐过渡成柔和的粉紫,再往远处延伸,才是未褪去的深黛色夜空。
光芒就从那橘红与粉紫交织的云层缝隙里透出来,起初只是几缕纤细的、带着暖意的光线,像被剪刀剪开的丝绸,斜斜地洒在对面的山峰上,把山上的松树照得愈发青翠;渐渐地,光线越来越亮,越来越密,仿佛云层被悄悄拉开了一道更大的口子,金色的光芒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给山谷里的每一样东西都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路边的野草尖上挂着的露珠,在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远处田埂上的稻草人,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就连脚下踩着的碎石路,都像是被这光芒唤醒,慢慢褪去了夜里的寒气。
屈梅芳、李娟和张宇从小路上一直走着,脚下的路是村里人为了走近路,用脚踩出来的,后来因为常年走人,每年就把路两边的树梢和杂草进行了清除,把路稍微加宽成两个人能并排走的路。
山里的碎石和沙石自然形成的路面,坑坑洼洼,走起来有些硌脚。屈梅芳走在中间,左手时不时会轻轻搭一下李娟的胳膊,像是怕她走不稳,又像是有说不完的叮嘱想通过这轻轻一触传递过去。
“小娟,到了学校记得晚上盖好被子,宿舍里的窗户别开太大,小心夜里的凉风吹着容易感冒。”她的声音不高,带着几分沙哑,却字字清晰,像是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才说出口。
走了没几步,她又转头看向右边的张宇,眼神里带着几分托付的意味:“小宇啊,你和小娟在一个学校,平时多照看她点,她性子急,性格比较外向,平时疯疯癫癫的,有时候你就多提醒她两句。”
张宇点点头,“嗯”了一声,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些,好跟在两人身后。
李娟始终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在母亲每次叮嘱完后,轻轻“嗯”一声,声音细若蚊蚋,像是怕惊扰了这清晨的安静。她的目光一直落在脚下的路,看着碎石子被自己的鞋子踢得滚远,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沉甸甸的,说不出的难受。偶尔抬起头,看到母亲鬓角新添的几根白发在晨光里格外显眼,鼻子就一阵发酸,赶紧又低下头去,假装看路。
虽然李娟已经十六岁,按村里人的说法,算是个半大的姑娘了,可在屈梅芳眼里,她始终还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丫头。她从小就在母亲身边,一步都没离开过。
记得刚上小学那会儿,每天早上都是屈梅芳牵着她的手,送她到张宇村的小学门口,下午又早早地在学校门口等着,接过她沉甸甸的书包,听她叽叽喳喳地说学校里的趣事——今天老师表扬她字写得好,明天和同桌分享了一块水果,后天又在学校看见了一只受伤的小麻雀。那时候的李娟,像只黏人的小尾巴,跟在母亲身后,有说不完的话。
上了初中,李娟虽然要去乡政府隔壁的学校,但依然是在走读,每天母亲送她从门口走出去,直到身影消失在路的拐角,才转身回家。可就算这样,每天晚上李娟还是能回到家,吃到母亲做的热乎饭,睡前还能跟母亲撒个娇,说说明天想吃什么菜。
直到上了高中,李娟去隔壁镇子上的二中,而且有舅舅家的表姐照顾,母亲在家种地也挣不了多少钱,才跟着父亲外出打工。
从那以后,李娟就开始了住宿生活,虽然学校离家不算太远,周末偶尔也能回去,但家里空荡荡的,没有了母亲的身影,没有了熟悉的饭菜香,没有了睡前的叮嘱,她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不适应。每次母亲打电话回来,她都想说自己过得不好,想说想念母亲,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妈,我挺好的,你放心”,怕母亲在外面担心。
“上了高二后,你们就不学习历史和地理了,就能轻松点,”屈梅芳一边走着,一边又开始叮嘱李娟,她知道李娟成绩比较好,平时学习也挺努力的,想着少了两门课,孩子能轻松一些,“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好好学习,就算是剩下的科目,也要认真听老师讲课,做好笔记。”她顿了顿,又想起李娟平时遇到问题不爱问人的性子,忍不住又加了一句:“如果不懂的,一定要及时问老师,别不好意思,老师就是喜欢爱问问题的学生,你问了,老师才知道你哪里不懂,才能帮你解答。你看小宇,他平时有啥不懂的,就经常问老师,所以他的成绩才一直那么好。”她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张宇,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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