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403章 冰弦破阵与祭坛染墨

一线天隘口，如同大地被巨斧劈开的狰狞伤口，横亘在通往苍岩峰的必经之路上。两侧冰崖高耸，遮天蔽日，仅余中间一道狭窄的缝隙，透出血月诡异的光芒。此刻，这道缝隙已被墨家武者用粗大的原木和冰块构筑的简易工事牢牢堵死，工事之后，影影绰绰，不知埋伏了多少人手。更令人心悸的是，隘口上空，隐隐流转着一层淡薄却坚韧的暗色光晕，空气中弥漫着阴寒滞涩的能量波动，正是墨家布下的阵法在运转。

墨云舟、岩雪带着萧允翊以及韩猛亲自挑选的二十名最精锐的巡山锐士和部族勇士，悄无声息地潜行到距离隘口约两百步的一处冰丘之后。从这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阵法带来的压迫感，以及工事后传来的、混杂着警惕与杀意的气息。

“阵法能量核心，应该在工事后方约五十步的那块巨型冰岩附近。”岩雪压低声音，她的感知最为敏锐，指出了阵眼的大致方位，“阵法属性阴寒，带有扰乱心神、迟滞行动的效果，强攻确实困难。”

萧允翊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平复因紧张而加速的心跳。他再次闭上眼，将意识沉入体内，尝试沟通那缕刚刚驯服的冰魄之力。冰魄令紧贴胸口，传来稳定而温凉的触感，仿佛在给他无声的鼓励。

“殿下，准备好了吗？”墨云舟沉声问道，玄机匣已处于半激发状态，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萧允翊点了点头，睁开眼，目光坚定： “我试试。” 他向前走了几步，寻了一处相对开阔的位置，盘膝坐下。双手虚按在膝盖上，指尖微扣冰魄令。

他不再去“看”那隘口，也不再刻意去“想”如何破坏阵法。而是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对自身冰魄之力、对冰魄令、以及对周围天地间那无处不在的冰灵之气的感知与共鸣之中。

意识如同沉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海。起初是刺骨的寒冷与孤寂，但随着他心神的沉浸，那寒冷不再令人痛苦，反而呈现出一种浩瀚、纯净、亘古不变的意蕴。他体内那缕微弱的冰魄之力，在这意蕴的包裹下，如同回到了母体，变得异常活跃与驯服。

通过冰魄令，他的感知被无限放大。他“听”到了雪原之下，地脉中冰灵之气如同江河般奔涌的轰鸣；“看”到了两侧冰崖深处，万年玄冰内部那瑰丽而复杂的结构；“触”到了隘口上空，那阵法光晕如同不谐的杂音，干扰着这片天地原本和谐冰冷的“乐章”。

就是这里！

萧允翊福至心灵，意念微动。他不再试图用自身那微弱的力量去硬撼阵法，而是引导着那缕冰魄之力，以冰魄令为放大器，如同一根无形无质、却无比精准的“冰弦”，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搭在了那阵法能量流转最核心、也是最脆弱的几个节点之上！

他没有用力去“拨动”，只是将自己的意志，将自己对这片冰雪天地最纯粹的理解与亲近，通过这根“冰弦”，传递了过去。

刹那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颤鸣响起！那笼罩在隘口上空的暗色光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漾起来！光晕流转的速度骤然加快，变得混乱而不稳定！

工事后的墨家武者们显然也察觉到了阵法的异常，传来一阵骚动和惊疑的呼喝。

“怎么回事？阵法能量不稳！” “快检查阵眼！”

萧允翊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鼻尖甚至渗出了一丝鲜血。这种精微到极致的操控，对他初学乍练的精神力和控制力是巨大的考验。他感到脑海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体内经脉也因力量的过度输出而隐隐作痛。

“坚持住，殿下！就快成功了！”岩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她能感觉到阵法的能量结构正在从内部开始崩解。

萧允翊咬紧牙关，将涌上喉头的腥甜强行咽下，集中最后的精神力，将那股“共鸣”的意念催发到极致！

“咔嚓……咔嚓嚓……”

仿佛冰层碎裂的细微声响，接连从隘口后方那作为阵眼的巨型冰岩处传来！笼罩隘口的暗色光晕剧烈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最终“噗”的一声，彻底消散于无形！

阵法，破了！

“就是现在！冲锋！”墨云舟眼中精光暴涨，厉声下令！

“杀——！”

早已蓄势待发的韩猛与二十名精锐，如同出闸的猛虎，怒吼着从冰丘后冲出，如同利剑般射向失去阵法庇护的隘口工事！

工事后的墨家武者显然没料到赖以固守的阵法竟会如此诡异被破，仓促间组织抵抗，箭矢零乱地射下，却被冲锋的锐士们用盾牌轻易格开。

“随我破门！”韩猛一马当先，手中巨斧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狠狠劈在堵门的粗大原木上！

“轰隆！”

木屑纷飞，工事剧烈晃动！

岩雪则身形如电，避开正面，沿着陡峭的冰崖向上攀爬数丈，新月弯刀出鞘，刀光如同匹练，斩向工事上方正在张弓搭箭的墨家射手！

失去了阵法优势，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隘口的墨家守军顿时陷入了混乱。

而此刻的萧允翊，在阵法破开的瞬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一直密切关注他的楚晚莹（她坚持跟来了）立刻上前扶住他，将一颗补充元气、宁神静气的药丸塞入他口中。

“翊儿，怎么样？” “没……没事，晚莹姨母，只是……有点累。”萧允翊虚弱地笑了笑，看着前方正在激烈厮杀的隘口，眼中却充满了完成使命的欣慰与光芒。他做到了！他真的用自己的力量，为队伍打开了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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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岩峰山腰。

面具人的出现，如同阴冷的毒蛇，瞬间扼住了凌云和兜帽刀客急于驰援峰顶的脚步。

“厚礼？你们对祭坛做了什么？！”凌云目眦欲裂，战刀直指面具人。

面具人发出低沉而愉悦的笑声，把玩着手中那颗散发着污秽黑气的珠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祖灵沉眠太久，太过寂寞，所以……帮它活动活动筋骨，顺便，换一换‘口味’。” 他独眼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兜帽刀客身上， “至于你……藏头露尾的家伙，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炎阳’气息……是皇室圈养的那些‘守灯人’的余孽吧？可惜，你们那点微末火光，在真正的寂灭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守灯人！凌云心中一震，看向兜帽刀客的目光多了几分了然与复杂。原来他是陛下派来的！

兜帽刀客并未因身份被点破而有丝毫动摇，横刀依旧稳稳指向面具人，灼热的气息锁定对方： “墨家余孽，也配妄谈寂灭？不过是引火**的蠢货！”

“是吗？”面具人阴恻恻地一笑，猛地将手中那颗黑色珠子捏碎！

“噗！”

一股浓郁如实质、散发着强烈腐蚀与堕落气息的黑色液流，如同拥有生命般，从他指缝间激射而出，并非攻向任何人，而是如同有指引般，瞬间没入了众人脚下的地面，消失不见！

下一刻——

“轰隆隆——！”

整个苍岩峰，从山腰到峰顶，猛地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动！这震动并非来自内部冲击，更像是……整座山峰的结构正在被某种力量从底部侵蚀、瓦解！

与此同时，峰顶方向，那原本混合着猩红光芒的黑色烟柱，骤然变得更加粗壮、更加漆黑！烟柱之中，甚至隐约传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无数冤魂哀嚎的尖啸声！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令人绝望的寂灭死寂之意，如同海啸般从峰顶倾泻而下，席卷了整个山腰！

“不好！他们在破坏山基！加速寂灭之息的侵蚀！”兜帽刀客失声惊呼，语气中首次带上了难以掩饰的惊骇！

凌云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墨家的疯狂远超他的想象！他们不仅要释放寂灭之息，竟然还想直接毁掉整座苍岩峰，让这雪岩族的圣山，成为寂灭降临世间的第一个祭品！

“阻止他！”凌云怒吼，不顾一切地挥刀冲向面具人！

兜帽刀客也同时动了，炽热的刀光如同烈日陨落，斩向面具人！

然而，面具人似乎早已料到他们的反应，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飘退，同时，他身后的阴影中，骤然涌出数十名眼神狂热、周身缭绕着不祥黑气的墨家死士，悍不畏死地迎向了凌云和兜帽刀客！

“呵呵……晚了！”面具人站在混乱的战团之外，独眼望着峰顶那愈发狰狞的黑色烟柱，声音中充满了扭曲的满足感，“仪式已经进入最终阶段……‘容器’啊，快来吧，我们为你和祖灵，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遥遥望向了那一线天方向，望向了那个正在同伴搀扶下、虚弱却目光坚定的少年。

而此刻，一线天隘口，在韩猛势大力沉的劈砍和岩雪灵动的袭杀下，堵门的工事终于轰然洞开！

通路，已现！

但苍岩峰顶，那冲天而起的、混合着绝望哀嚎的漆黑烟柱，却如同死亡的旌旗，在裂开的血月下，狂乱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