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凰深宫谋 第402章 砺冰成刃与峰顶阴云

雪原的夜，因血月裂痕而显得格外漫长而诡谲。队伍在沉默中疾行，唯有马蹄踏碎冻土的声响，以及寒风掠过耳畔的呜咽。

萧允翊紧闭双目，全身心地沉浸在对体内那股冰寒力量的感知与引导中。

岩雪平稳的真气如同导航的灯塔，冰魄令散发的温润光晕则是保护他神魂不受侵蚀的屏障。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那一丝细若游丝的冰魄之力，沿着岩雪指引的特定经脉，极其缓慢地运行。

起初，这股力量依旧桀骜不驯，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伴随着经脉如同被冰锥刮过般的剧痛，以及意识层面传来的、仿佛要被冻结撕裂的寒意。萧允翊的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却又瞬间被周身散发的低温力场冻结成细小的冰晶，挂在他的睫毛和发梢上。

“稳住心神，感受它的‘质’，而非它的‘形’。”

岩雪清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如同定海神针，

“它并非洪水猛兽，而是你身体的一部分，是这片雪原、那座圣山赋予你的天赋。尝试去理解它为何躁动，去安抚它，而非强行压制。”

萧允翊努力照做。他不再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对抗痛苦上，而是分出一部分心神，去细细体会那股冰寒力量中蕴含的意蕴。他仿佛“看”到了无边雪原的寂寥，“听”到了万年冰峰的呼吸，“触”到了天地间至纯至净的寒冷本质。渐渐地，那尖锐的刺痛感似乎缓和了一些，力量的流动也不再那么滞涩狂暴，虽然依旧冰冷刺骨，却多了一丝奇异的、如臂指使的顺畅感。

他甚至能隐约感觉到，通过冰魄令，他体内这一丝微弱的力量，似乎与外界广袤雪原弥漫的冰灵气息，以及远方苍岩峰那磅礴的漩涡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共鸣与交流。丝丝缕缕更加精纯平和的寒气，透过冰魄令，悄然融入他运行的那丝力量中，使其变得更加凝实、温顺。

“我……我好像能控制它一点点了……”萧允翊睁开眼，虽然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虚弱，但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却亮起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带着成就感的微光。他尝试着抬起手指，意念微动，指尖竟萦绕起一缕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寒气，周围的空气瞬间降低了些许温度。

岩雪看着他那缕微弱的寒气，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但语气依旧严肃： “初窥门径而已，离掌控还差得远。切记戒骄戒躁，继续巩固，熟悉这种感觉。真正的考验，在圣山之巅。”

楚晚莹一直紧张地关注着，见状终于稍稍松了口气，递过一个水囊： “翊儿，喝点温水，慢慢来，别急。”

墨云舟策马靠近，看着萧允翊指尖那缕寒气，点了点头： “殿下进步神速，看来此法有效。照此速度，抵达苍岩峰时，或可初步具备与祖灵沟通的资格。”

哈鲁长老也投来欣慰的目光： “冰魄之子天赋异禀，祖灵庇佑！”

然而，众人的欣慰并未持续太久。前方探路的斥候带回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

“报！韩校尉，墨国公！前方三十里，通往苍岩峰的最后一道险隘‘一线天’，发现大量墨家武者驻扎，扼守要道！他们似乎……正在构筑工事，摆出了长期固守的架势！而且，隘口上空，隐约有能量波动，疑似布置了阵法！”

众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一线天，那是通往苍岩峰腹地的最后一道，也是最险要的一道关卡。两侧是千仞绝壁，中间仅容两马并行，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墨家在此重兵布防，显然是铁了心要将他们阻挡在圣山之外。

“他们想拖延时间！”墨云舟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寂灭之息冲击封印越发猛烈，他们不需要完全击败我们，只需要将我们挡在外面，等待封印彻底崩溃！”

岩雪眼神冰冷： “必须尽快突破一线天！否则前功尽弃！”

韩猛面色凝重： “一线天易守难攻，强攻必然损失惨重，而且对方有阵法辅助，恐怕……”

“能否绕路？”楚晚莹问道。

哈鲁长老摇头叹息： “一线天是通往圣山主峰最‘近’也是唯一相对‘安全’的路。其他方向，要么是连绵的万丈冰崖，非人力可攀；要么是深不见底的冰裂缝隙群，遍布杀机。强行绕路，耗时太久，而且同样可能遭遇伏击。”

一时间，队伍陷入了沉默。前有雄关阻路，后有可能存在的追兵，时间分秒流逝，苍岩峰顶的危机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心头。

萧允翊听着众人的讨论，看着手中那缕微弱却真实的寒气，又感受到胸口冰魄令与远方圣山那清晰的、带着急迫感的呼唤，一股不甘与决绝涌上心头。他抬起头，看向墨云舟和岩雪，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墨国公，岩雪姑姑，不能强攻，也不能绕路。那……能不能让我试试？”

众人都是一愣，看向他。

“殿下，您想怎么做？”墨云舟问道。

萧允翊目光投向远方那隐约可见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一线天方向： “我感觉到，那里的冰灵之气……很混乱，被一股外来的、阴寒死寂的力量干扰着。我体内的冰魄，还有冰魄令，似乎对那种混乱……有某种克制。”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 “我想……我想尝试，用我刚刚学会引导的这点力量，结合冰魄令，去……去‘梳理’或者‘安抚’那片区域的冰灵之气。也许，能干扰甚至破坏他们的阵法？”

这个想法大胆而冒险。以萧允翊如今初学乍练的状态，去对抗墨家精心布置的阵法，无异于螳臂当车。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能破局而又避免惨烈伤亡的方法。

岩雪凝视着萧允翊，仿佛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 “你可知其中的风险？你的精神力与冰魄之力都远未纯熟，强行介入阵法对抗，稍有不慎，便可能遭到力量反噬，轻则重伤，重则……神魂受损，甚至被那寂灭气息侵蚀。”

萧允翊用力点头，眼神清澈而决然： “我知道。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不是吗？岩烈族长可以为了圣山牺牲，各位为了我一路搏杀，我若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承担，还有什么资格去面对祖灵，去承担所谓的责任？”

少年的话语，掷地有声。那份超越年龄的担当，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楚晚莹想要反对，却被墨云舟用眼神制止。墨云舟看着萧允翊，沉声道： “殿下既有此心，臣等自当全力配合，护你周全！” 他转向韩猛和哈鲁长老， “韩校尉，哈鲁长老，立刻挑选精锐好手，随我护送殿下靠近一线天！其余人马，由晚莹和岩石统领，在此等候信号，随时准备接应冲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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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岩峰山腰。

战局因那神秘兜帽刀客的加入而逆转。他刀法刚猛霸道，炽热的刀意仿佛天生克制墨家的阴寒功法，将那使用蚀魂杖的紫袍长老逼得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凌云压力大减，与阿木古郎带领雪岩族战士奋勇反击，终于将墨家武者和叛军击退，暂时稳住了防线。

战斗间隙，凌云走到那收刀而立的兜帽刀客面前，郑重抱拳：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受何人所托？凌某感激不尽！”

兜帽刀客依旧没有摘下兜帽，只是摆了摆手，声音依旧沙哑低沉： “将军不必多礼。名号不足挂齿，受托之人亦不便相告。我等此行，只为助雪岩族守住圣山，阻挠墨家阴谋。”

他抬头望向峰顶，那里弥漫的压抑气息让他握刀的手紧了紧。 “峰顶情况如何？封印还能支撑多久？”

凌云面色沉重： “情况很不乐观。族长牺牲后，全靠几位长老和祖传骨符勉强维持，但寂灭之息的冲击一次强过一次，尤其是方才月裂之后……恐怕，支撑不了太久了。”

就在这时，一名雪岩族战士急匆匆从峰顶方向连滚带爬地下来，脸上毫无血色，声音颤抖： “凌将军！不好了！几位长老……几位长老快撑不住了！祭坛……祭坛的裂纹在扩大！而且……而且有一股很奇怪的黑气，从祭坛下面渗出来了！碰到黑气的岩石……都……都化了！”

“什么？！”凌云和兜帽刀客同时变色。

化掉岩石的黑气？那绝非普通的寂灭之息！难道是……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测，峰顶祭坛方向，猛地传来数声凄厉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惨叫！紧接着，一股浓郁如墨、带着强烈腐蚀与毁灭意味的黑色烟柱，混合着猩红的光芒，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众人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开始了一种极其不祥的、持续不断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封印之下，疯狂地撞击着囚笼！

兜帽刀客猛地握紧横刀，灼热的气息再次升腾： “来不及等冰魄之子了！必须立刻上峰顶！”

凌云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对阿木吼道： “阿木！你带人守住这里，绝不能再放一个墨家杂碎上去！其他人，随我上峰顶！驰援长老！”

然而，他们刚刚冲出几步，侧翼的阴影中，一道戏谑而冰冷的声音幽幽传来：

“呵呵……现在才想上去？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面具人那熟悉的身影，缓缓从一块巨岩后踱出，他仅存的右手把玩着一颗不断散发出污秽黑气的珠子，独眼之中，充满了猫捉老鼠般的残忍与得意。

“为了迎接‘容器’的到来，我们可是……为祖灵准备了一份‘厚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