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许昌城外的官道上已经挤满了人。
张五郎推着独轮车,车上堆着连夜织好的麻布。他必须在城门开启的第一时间冲进去,赶在早市把布卖掉,再去码头扛包,午后还要去赵府修剪花木——只有这样,才能在月底凑齐儿子的丁口税。
这样的场景在曹魏境内随处可见:
码头的苦力一天劳作六个时辰,腰间的干粮袋就是一日三餐;
佃农的妻子们白天种地,夜晚纺线,眼皮用草梗撑着才能不打瞌睡;
连六岁的孩童都要去采桑喂蚕,手指被桑叶染得发绿。
在司马懿精心设计的税制下,一个五口之家需要至少两人全天劳作、三人打零工,才能勉强不被饿死。
"知道为什么要把税制设计得如此复杂吗?"司马懿对户部官员说,"就是要让他们永远在算账,永远在奔波,永远没有喘息的时候。"
张五郎曾经识字。年轻时,他也曾梦想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但现在,他最大的愿望是今晚能睡个整觉。
有一次,他在码头休息时,听见几个年轻人在讨论北疆的"八小时劳作制"。他刚想细听,工头就一鞭子抽过来:
"偷什么懒!今天的活干不完,谁都别想吃饭!"
同样的故事发生在各个角落:
私塾先生改行去记账,因为"束修不够买米";
工匠不再研究新技术,所有时间都要用来完成官府的定额;
就连读书人也在钻研应试技巧,而不是思考天下大道。
最可怕的是,许多人已经开始自我规训:
"想那些没用的干什么?能当饭吃吗?"
"咱们平民百姓,过日子就行了。"
曹操微服私访时,看见一个老匠人带着三个徒弟,从早到晚不停地打造箭镞。他满意地对司马懿说:
"让百姓忙着,比什么统治术都管用。"
司马懿深以为然:
"当他们忙着生存,就不会思考生活;当他们焦虑于今日的饭食,就不会谋划明天的出路。"
程昱说得更直白:
"就是要让他们累得连做梦的力气都没有。"
与此同时,北疆刚刚实行了"劳作、学习、休息三三制"。
傍晚的公社广场上,结束了一天劳作的人们聚在一起。有人在夜校识字,有人在讨论明年的种植计划,还有人在新开辟的球场上嬉戏。
一个从许昌逃来的老工匠,正在工坊里研究新式织机。他的徒弟担心地问:
"师父,咱们研究这个,耽误了生产任务怎么办?"
老工匠笑道:
"在那边,耽误生产要挨鞭子。在这里,改进技术还能拿奖励呢!"
更让人触动的是在公社学堂。一个八岁的孩子对先生说:
"我爹说,在许昌的时候,他每天回家累得话都不想说。在这里,他晚上还教我打算盘呢!"
陈烬在视察新建的图书馆时说:
"饥饿能摧毁人的身体,但忙碌能摧毁人的精神。"
"我们要给每个人的,不只是吃饱饭的权利,更是思考的时间。"
当许昌的百姓在油灯下数着仅剩的铜板时,北疆的社员正在星光下讨论着未来的规划。一边是被生存压弯的脊梁,一边是在思考中挺直的胸膛。
时间的牢役,正在北疆的钟声中被一寸寸打破。那标志着劳作与休息的钟声,仿佛在告诉每一个人:你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劳动者。
许昌宫城的庆典上,丝绸彩带漫天飞舞。户部尚书正声若洪钟地宣读贺表:
"...仰赖丞相威德,今岁各州郡呈报:户籍新增八万七千户,官仓储粮创永寿以来新高,修缮城池二十七座..."
这些光鲜的数据背后,是司马懿一手打造的"数字政绩工程":
所谓"户籍新增",实则是将深山流民强行编入户籍,课以重税;
"储粮新高"来自加倍征缴的军粮,背后是各村寨十室九空的粮缸;
"城池修缮"不过是给城墙刷了层新泥,款项却记作了三倍开支。
最讽刺的是在豫州。刺史为凑足垦田数字,竟强令百姓在乱石坡上撒种:
"种不活不要紧,地亩数报上去就行!"
也正是在这份捷报传阅的同时,许昌西郊的乱葬岗上,老佃农陈石头正在埋葬他饿死的妻子。
"当家的..."妇人临终前攥着他的手,"官府不是说...今年大丰收吗..."
陈石头说不出口——那些所谓的"丰收",早就被计入官仓,成了捷报上滚动的数字。他妻子的死,在户部文书上只会记为"今岁豫州减口二百七十三"中的一员。
同样的悲剧在各处上演:
工匠李二郎因拖欠"匠籍税"被斩首,在刑部档案里是"本季度处决要犯十七人";
江北瘟疫死者逾千,在太医令奏章中化作"时气偶感,亡者百一";
就连易子而食的惨剧,也被美化为"民间互济,共度时艰"。
当有言官质疑赋税过重时,司马懿在朝会上淡然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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