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北赤火堡驱逐的贾先生,失魂落魄,如同丧家之犬,沿着偏僻小路仓皇南逃。
他怀里揣着的不仅是失败的任务,更有被一群他眼中的“泥腿子”公审驱逐的屈辱和恐惧,只想着尽快离开这片让他栽了大跟头的土地,将情况汇报上去。
然而,他没能走出多远。
就在距离北赤火堡势力范围边缘不足十里的一个荒凉谷地,一队约莫二三十人的“马贼”突然出现。
这些人黑衣蒙面,骑术精湛,下手狠辣果决,丝毫不像寻常打家劫舍的土匪。
贾先生甚至没来得及说出任何话,就被乱刀砍死,尸体被随意抛入乱石堆,仅有的一点盘缠也被搜刮一空。
数日后,北赤火堡的巡逻队在例行侦察时发现了这具几乎被野兽啃噬殆尽的尸体,从残破的衣物和随身物品中,勉强辨认出了贾先生的身份。
消息传回堡内,原本因为公审大会而扬眉吐气、倍感振奋的气氛,瞬间蒙上了一层冰冷的寒意。
“死…死了?”
“是…是马贼干的?”
“哪来的马贼这么巧?偏偏就在他回去的路上?”
窃窃私语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后怕和惊疑。大多数人心里都隐隐猜到了真相,但那真相太过残酷,让人不敢细想。
当晚的赤火夜校,气氛格外凝重。篝火似乎都比往日黯淡了几分。
陈烬站在中间,没有绕任何圈子,直接指向了核心:“贾先生死了。就在回去的路上。大家都听说了。现在,我们就在这儿,聊聊这件事。”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惊魂未定的面孔,抛出两个沉重的问题:
“第一,那些‘马贼’,为什么一定要杀贾先生灭口?”
“第二,”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如果我们北赤火堡,还是像之前那样一盘散沙,为了头牛、几尺布就能打得头破血流,轻易就被几句谣言和一点银钱收买、分化……我们最终的下场,会比贾先生好多少?”
第一个问题,很快有了答案。
“怕他把咱们这儿的情况真带回去!”
“怕他把咱们怎么审他、怎么公决的事说出去,丢了他主子的脸!”
“就是灭口!心太黑了!”
第二个问题,则让所有人陷入了更长久的沉默和更深的战栗。
是啊,如果堡垒内部不团结,被人家稍微用点计谋就搅得人心惶惶、互相猜忌,甚至自相残杀……那根本不需要大军压境,自己就从内部垮了。
到时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个人的那点小算计、小便宜,在真正的铁蹄和屠刀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贾先生的死,就是最血淋淋的例证——失去了集体庇护的个人,甚至一条被利用完的狗,随时可以被无情地抹杀。
王老五蜷缩在人群里,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贾先生那凄惨的下场,让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可能的自己。
“俺们…俺们不能再傻了!”一个老汉猛地站起来,激动地喊道,“外面那些人,没安好心!给咱们送钱的,是要咱们的命啊!”
“对!团结!必须团结!谁再挑拨离间,谁就是跟咱们所有人过不去!”
“以后谁再传瞎话,老子第一个撕了他的嘴!”
恐惧和后怕,最终转化为了空前一致的愤怒和觉醒。
陈烬看着群情激愤的众人,沉声道:“没错。贾先生的死,用血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在这虎狼环伺的世道,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团结,从来不是一个选择,而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任何来自外部的小恩小惠,都是裹着蜜糖的毒药!任何试图分化我们、让我们内斗的言行,都是砍向我们所有人脖子的刀!”
“今天,我们用贾先生的命,看清楚了这一点。希望这个教训,能刻在每个人的骨头上,记在每个人的心里!”
这一夜,北赤火堡的民众心中,最后一点对“外界诱惑”的侥幸心理被彻底粉碎。一种基于最残酷现实和生存本能的铁的共识终于达成:内斗即是自取灭亡,团结方能求生。
血的教训,远比千言万语更能凝聚人心。经过这次洗礼,北赤火堡的根基,变得更加坚硬如铁。
北赤火堡的氛围悄然发生了变化。
以往那种依赖上头命令、各扫门前雪的心态逐渐褪去,一种自发性的、要求建立更稳固秩序的呼声,开始在互助组内、在夜校的讨论中、在田间地头的闲聊里,日益高涨。
陈烬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变化。他没有选择自上而下地颁布一套现成的律法,而是再次将主动权交给了民众。
“规矩,不能只是我们几个人定。”他在夜校上对所有人说,“规矩是大家伙一起过日子、求活路的准绳,得大家伙都觉得在理,都愿意守着才行。咱们北赤火堡的第一部公约,就从每一个互助组开始,把你们觉得最要紧、最该立下的规矩,都提出来!”
于是,一场旷日持久、却意义非凡的大讨论开始了。各个互助组成了最基层的“立法单元”。煤油灯下,炕头上,劳作休息的田埂边,人们热烈地争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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