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赤火堡内部渐渐凝聚起来的人心,显然刺痛了暗处的窥探者。那个神出鬼没的贾先生再次找到了王老五。
这一次,他的脸上没了往常那套虚伪的和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冷的急切。
“王兄弟,最近堡里风气不对啊。”贾先生将王老五拉到更隐蔽的角落,声音压得极低,“那些什么互助组,什么公约,听着好听,不就是变着法地把你们捆死,让你们给他们卖命种地吗?等粮食收上来了,你看他们还能不能这么‘公道’!”
他见王老五眼神闪烁,低头不语,便加重了筹码,将一小锭沉甸甸的银子塞进王老五手里,那分量远不是之前的碎银角子可比。
“兄弟,你是聪明人,别跟着他们一起犯傻。”
贾先生的声音带着蛊惑,“现在有个机会。你想办法,在堡里悄悄散些话——就说赤火公社库里堆满了粮,根本吃不完,却还逼着大家勒紧裤腰带;就说他们搞互助组,是为了以后抽丁拉夫,把壮劳力都送去当兵送死;就说…陈烬他们其实和曹操暗中有勾结,拿咱们北地人的命换前程!”
这谣言恶毒至极,直指赤火公社的合法性和生存根基。
王老五捏着那锭冰凉的银子,手心里全是冷汗。
贾先生看着他,抛出了最后的、对王老五这种渴望“出入头地”的人最具诱惑力的诱饵:“把事情办好了,将来…别说这小小的北赤火堡,就是到了曹丞相那边,我也保你一个实实在在的‘官身’!吃皇粮,享富贵,岂不比在这穷窝窝里强万倍?”
毒饵已然下足。贾先生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阴影里,只留下王老五一个人,站在原地,内心如同沸水般翻腾。
那锭银子烫得他心慌,那个“官身”的许诺像最美的梦一样勾人。
可另一边,卫恒背着他儿子满是汗水的后背、孟瑶放在床头的粮食、夜校里那两个圈、还有互助组里邻居伸出的援手…这些画面交替闪现,撕扯着他。
几天后,又一场赤火夜校。陈烬正在讲解如何计算互助组内的工分才能更公平,台下的人们认真地听着,时而讨论。
王老五坐在角落里,脸色苍白,魂不守舍。
那锭银子和那些恶毒的谣言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
他几次偷偷看向台上的陈烬,看向坐在前面认真记录的孟瑶,看向周围那些虽然疲惫却眼中带着些许光亮的乡亲。
贾先生那张阴冷的脸和蛊惑的话语再次浮现——“官身”…“富贵”…
但紧接着,是他儿子摔伤后众人忙碌的身影,是夜校里关于“大圈小圈”的讨论…
突然,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之大,撞得身后的条凳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只见王老五脸色惨白,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他从怀里猛地掏出那锭还没来得及焐热的银子和之前那些碎银角子,像是抓着烧红的烙铁一样,用力将它们摔在地上!
银锭在泥土上弹跳了几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不是人!我鬼迷心窍!我不是东西啊!”王老五猛地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声音带着哭腔,眼泪和鼻涕瞬间涌了出来。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站在一旁、因惊动而望过来的卫恒和孟瑶:“他们…他们对俺好!给俺儿治伤,给俺家粮!是让俺儿子活命!是让俺一家活命啊!”
他的手指又猛地转向虚空,仿佛指着那个看不见的贾先生,声音变成了泣血的嘶吼:
“他!他给俺钱!让俺说瞎话,烂心肝的瞎话!是要害死大家!是要俺们所有人的命啊!是要毁了咱们这刚刚有点盼头的窝啊!”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捶打着地面,痛哭流涕地将贾先生如何收买他、让他散播谣言的经过,断断续续地、却无比清晰地全都抖了出来。
整个夜校现场,鸦雀无声。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王老五悔恨的痛哭声。
震惊、愤怒、后怕、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在所有人心头翻滚。
陈烬快步走下“讲台”,扶起了瘫软在地的王老五。他没有责备,只是沉声道:“起来。能站出来,就还是我们的同志!”
这一刻,王老五的自我揭发,远比任何正面的宣传和教育都更加有力。
它活生生地、血淋淋地将外部势力如何用银钱和谎言进行分化、瓦解、破坏的阴谋,摊开在了所有人面前。
巨大的震撼之后,人们心中涌起的不仅是对贾先生及其背后势力的愤怒,更是对那种阴险手段的深刻警惕,以及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庆幸这毒刺被拔了出来,庆幸他们差点就信了那些鬼话。
王老五,这个曾经的“聪明人”,用最惨烈的方式,完成了自我的救赎,也成为了北赤火堡所有人在思想上走向成熟的一枚最深刻的、反面却又无比生动的教材。经此一事,赤火理念的根,扎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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