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太阳刚爬过山头,就把乱石村南边的荒田晒得暖烘烘的。
这片地荒了快两年,地里满是拳头大的碎石,陈烬踩着田埂走过来时,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还没消的烫伤疤痕 —— 那是上次救狗娃时蹭的。
他手里扛着把新磨的锄头,锄头刃亮得能照见人影,身后跟着三个公社兵,每人背上都驮着半袋土豆种,袋口的薯块沾着晨露,看着格外精神。
“都过来看看!” 陈烬站在田埂中央,往地里扫了一圈。村民们零零散散地站在路边,李老栓攥着自家那把豁口锄头,脚边还放着个竹筐
昨儿陈烬说要教大家种土豆,他一夜没睡好,既盼着能种出粮,又怕赵大户找过来。
旁边的狗蛋娘抱着孩子,眼神往地里瞟,又往村西头赵大户家的方向瞅,手里的布巾攥得皱巴巴的。
陈烬没多说,弯腰跳进地里。碎石子硌得脚底生疼,他却像没察觉似的,举起锄头往地里一挖,“咔” 的一声,土块裂开,混着碎石翻了上来。
“土豆喜松土,先把这些碎石捡出来,不然薯块长不开。”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把土里的碎石拣出来,扔进旁边的竹筐,“你们看,捡完碎石,再把土耙平,这样种子埋下去才稳。”
太阳慢慢升高,陈烬的粗布短褂很快就被汗浸湿,贴在背上,能看见肩胛骨的轮廓。他却没歇着,挖完一垄又换一垄,锄头起落间,动作利落得像种了几十年地的老农。
有村民忍不住嘀咕:“这陈先生看着像个读书人,咋比咱还会种地?” 孟瑶站在田埂上,听见这话,笑着接了句:“先生说,要教大家种粮,自己先得会种 —— 公社里没有‘只会说不会做’的人。”
李老栓站在路边,看着陈烬汗流浃背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想起以前赵大户家的管事,每次来收租,都歪在太师椅上喝茶,连田埂都不肯踩,更别说下地干活了。
可眼前这陈先生,明明带着兵、能打跑狗腿子,却跟村民一样淌汗、一样捡碎石,连半点 “官老爷” 的架子都没有。
他咬了咬牙,拎起竹筐,也跳进了地里,举起锄头跟着挖了起来 —— 豁口的锄头挖在土里,震得他手发麻,可他没停,只闷头把碎石往筐里捡。
有了李老栓带头,村民们像是得了准信。狗蛋娘把孩子交给邻居,回家扛了把小锄头过来。
拄拐杖的张老头也颤巍巍地拎着个小筐,蹲在地里捡碎石。
连上次躲在门后不敢出来的王老五,也推着自家的独轮车来了,说要帮着运碎石。
没一会儿,荒田里就热闹起来,锄头挖地的 “咚咚” 声、村民们的谈笑声,混着风里的土腥气,把之前的死气沉沉全冲散了。
陈烬见大家都动了起来,蹲在地里画起了格子。
他用树枝在土上划出道道横线,又隔两尺画道竖线,摆上颗土豆当例子:“坑要挖三寸深,土豆放中间,芽眼朝上,埋土的时候别压太实
这样薯块能长到拳头大,一亩地能收好几石。” 李老栓凑过来,看着土里的格子,又看了看陈烬手里的土豆,小声问:“先生,这玩意真能收这么多?俺种了一辈子麦子,最好的年成,一亩地也才收一石多。”
“你等着瞧。” 陈烬拍了拍手上的土,站起身时,额角的汗滴在土里,砸出个小小的坑,“等收了土豆,保准你家的缸都装不下。”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从西边传来,打断了田里的热闹。
村民们抬头一看,只见王疤脸带着五个家丁,骑着马奔了过来。那些家丁手里都拿着鞭子,鞭子梢上还系着铁刺,看着就吓人。
他们在田埂上勒住马,王疤脸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里的人,扯着嗓子喊:“赵爷说了,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种这破玩意,晚上就把你们的房全烧了!谁要是现在停手,还能饶过你们一次!”
这话一出口,田里的村民立马停了手。有个年轻媳妇吓得手里的锄头都掉了,往后退了两步,眼里满是慌急:“俺家就一间房,烧了可咋整啊?”
旁边几个村民也跟着往后退,脸上的兴奋劲儿一下子没了,只剩下恐惧 —— 赵大户说烧房,就真的会烧,去年王老五家的柴房,就是因为交不出租,被家丁点了火。
王疤脸见村民怕了,得意地笑了起来,手里的鞭子甩得 “啪啪” 响:“识相的就赶紧滚!别等赵爷动真格的,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谁敢动他们的房,先过我这关!”
一声粗哑的喝声突然响起。秦狼从田埂那头走过来,手里握着环首刀,刀身在太阳下闪着冷光。
他走到王疤脸面前,“唰” 地把刀插在田埂上,刀刃对着那些家丁,刀柄上的红绸子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我秦狼,今天就在这儿守着!” 他瞪着王疤脸,眼里的狠劲能吃人,“你们要是敢烧房,先砍了我的头!要是砍不动,就别在这儿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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