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汉末魂 第86章 滚石与伪装

天刚蒙蒙亮，负责前哨的社员就连滚带爬地冲进临时营地，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骑... 骑兵！好多骑兵！从... 从侧翼山道绕过来了！\"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砸进结冰的湖面，刚刚因为分到半块热土豆而稍显安稳的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人们纷纷探出头，望向东南方的山口，寒风卷着雪沫子灌进领口，没人敢出声，只有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山谷里回荡。

陈烬正蹲在火堆旁给伤员换药，听见动静立刻站起身。

他抓起身边的长矛，三步并作两步登上营地后方的土坡，举起孟瑶连夜削成的木筒（简易望远镜）望去

—— 只见山口处尘烟滚滚，黑色的骑兵队列像一条毒蛇，正沿着狭窄的山道快速逼近，铁蹄踏在结冰的路面上，发出沉闷的 \"咚咚\" 声，连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是李傕的人！\" 陈烬的瞳孔骤然收缩，木筒的边缘几乎要嵌进掌心，\"至少五百骑，抄近路追上来了，距咱们不到三里！\"

身后传来倒吸冷气的声音。五百骑兵对只有三十多个能战斗的公社成员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有人腿一软瘫坐在雪地里，哭喊道：\"完了... 这下真完了...\"

\"慌什么！\" 秦狼的怒吼声炸响，他已经披上了那身打满补丁的皮甲，手里的环首刀在晨光下闪着寒光，\"骑兵在这种山道上展不开！怕个鸟！\"

陈烬放下木筒，目光快速扫过两侧的山势：左侧是陡峭的悬崖，右侧是坡度较缓的山坡，长满了低矮的灌木，而他们所在的营地恰好卡在一段不足二十丈宽的隘口处。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突然指着右侧山坡对秦狼喊道：\"带十个精壮的，跟我来！\"

两人一路踩着积雪冲上山坡，陈烬指着坡上那些半埋在雪里的巨石：\"看到没？把这些石头撬松动，用藤蔓缠起来，做滚石阵！\" 他又指向坡下的弯道，\"骑兵到这里必须减速，就在那儿动手！\"

秦狼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陈烬的意图：\"好主意！让这帮狗娘养的尝尝石头的厉害！\" 他转头对跟上来的社员吼道，\"都愣着干嘛？找撬棍！砍藤蔓！动作快点！\"

社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有人用冻硬的木棍撬动石头，有人挥着柴刀砍伐坚韧的山藤。

石夯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他虽然腿上还有伤，却硬是扛着一根碗口粗的树干，帮着众人调整石头的角度。

雪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在下巴上结成冰碴，他却连擦都不擦，只是闷头干活。

与此同时，陈烬已经带着剩下的人开始布置另一个陷阱。

他们把营地的篝火用雪盖灭，只留下几缕青烟；将破旧的衣物、草鞋随意丢在雪地里，故意弄出仓皇撤离的假象；又在营地中央堆起几捆枯枝，浇上仅剩的一点桐油 —— 这是要伪装成一个被遗弃的营地。

\"记住，\" 陈烬一边用雪掩埋脚印，一边对众人嘱咐，\"等会儿听到滚石声，立刻跟着我往密林里撤，千万别回头！\" 他指着西侧一片茂密的松林，\"穿过那片林子，有一条隐蔽的小路，能绕到山后去。\"

布置刚到一半，远处就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声。陈烬抬头望去，骑兵先锋已经冲到了弯道处，为首的骑兵举着长矛，正四处张望。

\"快！最后检查一遍！\" 陈烬压低声音喊道。

秦狼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十个社员躲在巨石后面，手里紧紧攥着连接藤蔓的绳索，每个人的脸上都覆盖着雪沫，连呼吸都刻意放缓。秦狼冲陈烬比了个 \"就绪\" 的手势，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陈烬深吸一口气，转身钻进旁边的灌木丛。

骑兵队越来越近，马蹄声震得山坡都在发颤。领头的骑兵校尉看到雪地里的营地，勒住缰绳大笑道：\"这群反贼果然在这里！弟兄们，冲进去！抓住陈烬有重赏！\"

五百骑兵争先恐后地冲进隘口，狭窄的山道让他们不得不排成两列，速度却丝毫未减。当最前面的二十多骑冲进弯道时，秦狼猛地挥下手臂：\"放！\"

十根绳索同时被拽动，那些半埋在雪里的巨石瞬间挣脱束缚，带着惊天动地的轰鸣滚下山坡。

更大的灾难是巨石引发的连锁反应 —— 山坡上的积雪被震得崩塌下来，形成一股白色的洪流，裹挟着碎石、断木，朝着骑兵队席卷而去。

\"不好！有埋伏！\" 校尉的惊叫声被淹没在轰鸣声中。

最前面的几匹战马被巨石砸中，发出凄厉的嘶鸣，当场倒在地上，把后面的骑兵死死堵住。

积雪洪流瞬间吞没了整个弯道，惨叫声、怒骂声、骨骼断裂声混杂在一起，场面惨不忍睹。有战马受惊后疯狂乱窜，在狭窄的山道里互相冲撞，又踩伤了不少人。

混乱中，陈烬猛地从灌木丛里跳出来，挥矛指向西侧：\"撤！\"

早就做好准备的公社成员立刻行动起来，轻伤的扶着重伤的，年轻人背着老人，迅速钻进松林。

陈烬最后一个撤离，他临走前点燃了营地中央的枯枝，干燥的松针和桐油让火焰瞬间窜起，浓烟滚滚，很快就遮蔽了隘口的景象

—— 这是要给追兵制造 \"公社成员已被烧死\" 的假象。

等李傕的骑兵好不容易清理完山道上的障碍，冲到营地时，只看到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堆和满地的杂物。

那个校尉望着燃烧的营地，又看了看周围被积雪覆盖的山林，咬牙道：\"搜！给我仔细搜！他们肯定跑不远！\"

而此时，陈烬已经带着队伍钻进了密林深处。

\"呼... 呼...\" 秦狼拄着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却满是兴奋，\"痛快！真他娘的痛快！至少砸死了二十多个！\"

但他很快又皱起眉头，看向陈烬，\"不过陈先生，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为啥不让我们趁乱杀下去？多宰几个，能拖他们更久！\"

陈烬正在帮一个崴了脚的孩子揉脚踝，闻言抬起头，眼神平静：\"我们杀的是抢粮的兵，不是替士族卖命的普通人。\"

\"啥意思？\" 秦狼不解地挠挠头，\"他们不都是李傕的人吗？\"

\"不一样。\" 陈烬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骑兵里，有多少是自愿当兵的？多半是被抓来的壮丁，或是为了混口饭吃才投军的。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被士族压迫的人。\"

他望向隘口的方向，那里还能看到隐隐的火光，\"留一线，或许有转机。\"

秦狼还是不太明白，但他知道陈烬的话总有道理，便不再追问，只是闷哼一声：\"反正下次再让我撞见那些当官的，看我不劈了他们！\"

队伍在密林里穿行，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很快就被新下的雪覆盖。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秦狼立刻拔刀警戒：\"谁？\"

从一棵大树后面钻出一个人影，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手里还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

他看到陈烬等人，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陈先生！我是... 我是从李傕粮队里逃出来的民夫啊！\"

陈烬示意秦狼放下刀，上前扶起那人：\"别害怕，慢慢说。\"

那人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看到陈烬温和的眼神，才稍微镇定了些：\"我叫王二，是被抓来运粮的。李傕的粮队就在后面五里地，押粮的都是些士族子弟，一个个坏得很！\"

他激动地比划着，\"他们自己骑着马，让我们这些民夫背着粮袋走，稍微慢一点就用鞭子抽。昨天有个老乡累倒了，直接被他们扔进雪地里冻死了！\"

陈烬的眉头越皱越紧：\"粮队有多少人？\"

\"大概两百人，多数是民夫，当兵的只有五十来个，都跟着那些士族子弟享乐呢。\" 王二咬牙切齿地说，\"他们还把最好的粮食藏起来，说是要留给 ' 自己人 '，给我们吃的都是发霉的麸皮！\"

秦狼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攥着刀柄的手咯咯作响：\"这群狗东西！陈先生，让我去抄了他们的粮队！\"

陈烬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可以去，但有几个规矩。\"

他转向秦狼，眼神严肃，\"第一，只抢粮，不杀民夫；第二，底层的小兵可以放过，主要针对那些士族子弟；第三，动手的时候要喊 ' 我们是赤火公社的，只抢当官的粮 '，让他们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抢。\"

秦狼虽然觉得不杀个痛快有点憋屈，但还是重重点头：\"行！我记住了！\"

陈烬又挑选了十四个身手矫健的社员，凑够十五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简易地图，指着上面的一处标记：\"粮队应该会在这儿扎营休息，你们从侧翼摸过去，尽量别惊动太多人。得手后立刻往回走，我们在前面的山神庙等你们。\"

秦狼接过地图，用力拍了拍王二的肩膀：\"谢了兄弟，给我们指条近路！\"

王二连忙点头：\"我知道有条小路，能绕到粮队后面的山坡上！\"

十五人跟着王二消失在密林深处，陈烬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前进，寻找落脚的地方。

夜幕降临时，秦狼等人终于摸到了粮队营地附近。

借着月光，他们看到营地中央燃起几堆篝火，十几个穿着锦缎袍子的士族子弟正围坐在一起喝酒，旁边还绑着几个瑟瑟发抖的民夫，显然是刚被打骂过。

而那些当兵的则分散在四周警戒，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秦狼打了个手势，十五人分成三组，悄悄摸向营地。他们的动作很轻，踩在雪地上几乎没有声音。

靠近篝火时，能听到那些士族子弟的吹嘘声：\"等抓住陈烬，我要把他的皮剥下来当坐垫！\" \"那些反贼的女人长得还不错，正好带回府里玩玩...\"

秦狼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他猛地挥手，十五人同时发难。

\"动手！\"

他们像猎豹一样扑向那些士族子弟，动作快如闪电。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就用布团堵住了他们的嘴，反绑起来。那些当兵的见状刚想拔刀，就被秦狼等人用长矛指着喉咙：\"不想死的就别动！我们只抢当官的粮！\"

士兵们看到对方来势汹汹，又听到 \"只抢当官的粮\"，一个个都犹豫了。他们本就对这些士族子弟不满，此刻自然不愿为了别人的利益卖命，纷纷放下了武器。

最让人意外的是那些民夫。他们看到秦狼等人只针对士族子弟，非但没有反抗，反而主动指认：\"那边帐篷里藏着好粮！是他们私藏的！\" \"还有那个箱子，里面全是金银！\"

秦狼让两人看守俘虏，其他人则跟着民夫去搬粮食。很快，他们就搬出了十袋粗粮和两袋饱满的种子。秦狼看着这些粮食，满意地点点头：\"够兄弟们吃几天了！\"

撤退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民夫悄悄拉过秦狼，塞给他一块刮得平整的桦树皮，树皮内侧用烧黑的木炭头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还戳了几个小坑。

老民夫压低声音：\"这是东侧峡谷的道儿，我偷听到的——李傕明天午时要分兵绕后，从这儿走！你们小心！\"

秦狼捏紧桦树皮，指腹蹭过炭灰画的纹路，郑重地对老民夫说：\"多谢老哥！这份情我们记着！\"

回到山神庙时，天已经快亮了。

秦狼把粮食和桦树皮交给陈烬，把夜袭的经过一说，众人都兴奋不已。

陈烬展开桦树皮，借着晨光辨认——炭灰画的曲线是峡谷走势，三个小坑该是埋伏的关键点位，旁边还歪歪扭扭烙着\"午时\"两个炭痕字。

他把桦树皮递给孟瑶，对众人说：\"这是老民夫递来的树皮，也是对 ' 均平 ' 的信。\"

他指着树皮上的曲线，\"他们恨的不是我们，是苛待他们的人。李傕想绕后，我们就将计就计，在峡谷里再设一次埋伏。\"

众人纷纷点头，士气大振。开始分发抢来的粗粮，每个人都分到了满满一碗，虽然还是很稀，但至少能填饱肚子了。

周叛捧着碗，却满脸不忿地撇撇嘴：\"抢来的粮还分这么匀，陈烬就是想装好人！\"

这话刚说完，旁边的石夯就冷冷地打断他：\"你婆娘要是活着，也想顿顿吃匀的粮。\"

周叛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想说什么，却在石夯冰冷的眼神下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转身走到一边去了。

陈烬看着这一幕，眉头微蹙，却没说什么。他知道，队伍里的考验，从来都不止来自外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