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火之精的线索,如同一颗投入古井的石子,在鹿笙(石历)看似波澜不惊的心湖中,漾开了层层涟漪。然而,未等她凭借《弈天筹》推演出万全之策,衍卦符此前警示的“巽风暗影”便已不再是模糊的预兆,骤然化作了席卷而来的现实风暴。
这风暴的源头并未直接指向她这潭“污水”,但其汹涌的余波,却险些将她也卷入致命的漩涡。
这一日,她正如同往日一般,在废弃物料堆放点埋头清理那些散发着驳杂气息的残渣。突然,数道身着刑堂服饰、面色冷峻的身影疾步而来,为首者,正是那位曾有过一面之缘、气息已达筑基中期的冷面弟子。他们的目标明确,并非这无人问津的堆放点,而是径直冲向了旁边那片低阶杂役聚居的、更为简陋混乱的棚户区。
刹那间,骚动乍起。哭喊声、呵斥声与灵力波动的压抑感混杂传来。很快,一名与“石历”有过数面之缘、平日里显得颇为安分甚至有些懦弱的杂役弟子,被刑堂弟子粗暴地拖拽而出。他衣衫破损,嘴角带血,面色惨白,口中不住地嘶喊着“冤枉”。四周迅速围拢起一群惊惧交加、窃窃私语的杂役,空气中弥漫着兔死狐悲的惶恐。
鹿笙悄然混在人群边缘,低眉顺眼,将那份属于底层杂役的惶恐与茫然表现得恰到好处。然而,在《弈天筹》与“清心符种”的双重加持下,她的神识却如一张无形细网,敏锐地捕捉着每一缕声音、每一个眼神、每一丝灵力波动。
碎片化的信息飞速在她脑中拼凑:此人被指控与近期宗门数起物资失窃案有关,更有“证人”指认其曾暗中与宗外可疑人员接触。最关键的是,刑堂在其狭小的住处,搜出了少量来路不明的灵石和一件低阶法器,而那法器,赫然名列地火殿之前的失窃清单!
“替罪羊!”鹿笙心中瞬间明澈。真正的黑手,手段高明,巧妙地斩断了线索,并将这致命的线头,系在了一个无权无势、恰好又与刑堂内部某位边缘小管事有点远亲关系的杂役身上。这层微弱的关系,在此刻非但不是护身符,反而成了催命符——完美符合了某些势力需要“快速结案”、“清理门户”或“试探反应”的阴暗需求。
“兑泽隐晦,谨言慎行。”卦象的警示在心间回响。此刻任何一丝不合时宜的关注或异常,都可能引火烧身。
但《弈天筹》的推演却指向更深层:此事背后,牵扯的恐怕是刑堂内部乃至更高层面的权力博弈。失窃的物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巽风”,是有人借此机会搅动风云,清理异己,安插亲信。那名杂役,不过是大人物棋局上一枚随时可弃的卒子。
就在那名杂役被押解离去,人群怀着复杂心情渐散之际,一名落在最后的刑堂弟子却倏然停步,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扫过堆放点,最终定格在了正佝偻着背、小心翼翼整理工具的“石历”身上。
“你,叫石历?”声音淡漠,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鹿笙心神一凛,体内罡元自然流转,将一切情绪波动压下。她脸上瞬间堆满了受宠若惊又带着几分畏惧的谄媚,连忙放下手中沾满污渍的工具,躬身几乎成直角,语气惶恐:“是,是,小的石历,见过上宗师兄。”
“听说你前段时日,也曾去地火室清理过废渣?”那弟子看似随意一问,眼神却如探针般审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
来了!果然会进行牵连排查!鹿笙心跳平稳如常,早已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脸上配合着后怕与庆幸的表情,搓着粗糙的手掌道:“回师兄,是……是的。是三号地火室,里面煞火气灼人,热浪滚滚,灰烬呛得人睁不开眼。小的修为低微,只顾着埋头赶紧清理,生怕触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干完活就一刻不敢多待,赶紧出来了。”她将一个资质驽钝、胆小怕事、只知埋头干活的老实杂役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那刑堂弟子盯着她看了几息,目光从她洗得发白、沾满各种污渍的旧袍,扫到旁边那些散发着怪异气味的废弃物料,眼中那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终于彻底取代了审视。这样一个气息浑浊、修为停滞在练气底层、终日与废料为伍的蝼蚁,怎么可能有能力和胆量牵扯进这种事情?怕是连地火室核心区域都靠近不了。
“嗯。”弟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丢下一句例行公事的告诫:“以后机灵点,发现任何异常,及时上报刑堂。”说罢,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去。
鹿笙保持着恭敬的躬身姿态,直到对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山路尽头,才缓缓直起腰,继续慢吞吞地收拾工具,仿佛刚才的插曲未曾发生。唯有贴身衣物下,微凉的汗意提醒着方才那片刻的惊险。
若非“坤元敛迹”秘法时刻运转,将自身存在感与修为波动敛至极致,加之应对得天衣无缝,刚才那关绝难轻易度过。显然,刑堂的主要注意力已被那只“替罪羊”吸引,对她的盘问,不过是风暴边缘一次顺带的、几乎流于形式的排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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