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美梦 第67章 大观园浮世绘

江南的梅雨像是浸了泪的绸缎，湿漉漉地缠着大观园的飞檐。藕香榭的湘帘外，残荷正擎着千万颗水晶似的雨珠，忽明忽暗地映着潇湘馆里摇曳的烛火。黛玉斜倚在茜纱窗下，指尖抚着旧年宝玉送的海棠诗笺，那墨迹被水汽洇得晕开，恍若隔世的胭脂泪。

忽闻角门处传来车辙碾过青石的闷响，混着薛蟠那把火烧火燎的嗓子：“宝钏！快唤妹妹们来！你哥哥这回可是把江南的魂儿都装进驴车了！“惊得檐下画眉扑棱棱飞起，震落一串雨珠正打在竹叶上，淅淅沥沥似琵琶轮指。

但见薛蟠踩着满地落花奔来，锦袍下摆溅满泥点也浑不在意，只挥舞着晒成铜色的手臂指挥小厮卸货。五辆驴车竟似变戏法般涌出苏州的缂丝团扇、扬州的螺钿妆匣，最惹眼的是整箱打着“绛珠仙草“标记的青瓷罐，启封时漫起烟岚似的茶雾。

“林妹妹瞧这个！“他捧出个泪痕斑斑的陶俑，“专请惠山老师傅捏的，说是按'埋香冢飞燕泣残红'的意境——“话音未落黛玉已别过脸去，肩头微微颤动如风中秋叶。宝玉忙截过话头：“薛大哥有心，这陶俑的神韵倒比程日兴的写意画还传神三分。“

探春掀开另一箱惊呼：“竟连瘦西湖的二十四桥明月夜都搬来了？“原是二十四把雕着玉人吹箫的黄杨木梳。薛蟠得意地拍箱笼：“还有更妙的！给赵姨娘捎的扬州三把刀，修脚的那柄镶了玳瑁，说是前朝娘娘用过的式样！“赵姨娘正摩挲着刀鞘上的缠枝莲，忽听角门又传来马蹄踏碎水洼的脆响。

平儿撑着油纸伞穿过荼蘼架时，正见兴儿几个小厮挤在茶房里咬耳朵。几句“海外来的香粉““琏二爷私账“飘进耳中，惊得她绣鞋踩滑了青苔。待跌跌撞撞冲进凤姐办事的花厅，却见那尊白玉观音像前香烟缭绕，凤姐竟在慢条斯理地插供花。

“奶奶可了不得！“平儿喘着气将听见的闲话倒豆子似的说了。凤剪子“咔嗒“剪断一枝红梅，镜面似的紫檀桌映出她唇角冰花似的笑纹：“哦？咱们琏二爷如今倒长进了，区块链项目？莫不是链到哪个狐狸精的温柔乡里去了？“忽将金剪刀往案上一掷，惊得廊下鹦鹉连声叫“平姑娘倒茶“。

当夜凤姐的直播间“琏二奶奶查案实录“悄然开播。镜头扫过她鬓边的点翠步摇，弹幕里刷过一片“女王杀我“。旺儿被传唤时腿软得几乎跪不住，凤姐却温温柔柔递过一盏枸杞茶：“好孩子，你二爷近来总说在城南盯项目，可是又发现什么新财路了？“

旺儿捧着茶盏的手抖得似秋风箬叶：“二爷...许是参股了数字币...“凤姐忽然笑出声，丹蔻指甲轻叩着翡翠算盘：“我竟不知比特币能挖出个大胖小子？“茶盏“哐当“砸在地上，旺儿伏地痛哭：“小花枝巷18号！那院里的海棠花开得邪性，二爷每回去都换密码锁！“

待到审兴儿时更似开了闸。这猴崽子不等凤姐抬眼就全招了：“珍大爷做东的局！蓉少爷牵的线！新奶奶屋里熏的是龙涎香，阳台上还种着西域来的减脂草！“凤姐边记边轻笑：“减脂草？倒比咱们府上的厨子还懂得养生之道。“

烛芯“噼啪“爆出朵灯花，映得她侧脸明明灭灭。平儿悄声问：“可要请链二爷来对质？“凤姐却对着菱花镜描眉：“急什么？你且把我新得的缂丝屏风挪到厅堂，再备两匣子苏绣帕子——明日我要请那位妹妹听曲赏雨。“

次日凤姐往贾母处请安时，穿了件月白素缎褙子，未语泪先盈睫：“老祖宗瞧我这眼圈，昨夜对账到三更，竟发现城南别苑的支出够买下整条观音巷...“泪水在眼眶里转成个精巧的扇形，恰似琉璃盏盛着的琥珀浓。贾母捻佛珠的手顿了顿，窗外的雨声忽然密起来。

转头她在议事厅拍案而起，点翠簪上的珍珠乱颤：“查！从琏二爷通房丫头的胭脂水粉查到马厩里多出的西洋马鞍！“满屋管事婆子噤若寒蝉时，她却忽而柔声唤平儿：“把我梳妆台上那套霓裳阁的头面取来，另包三两雨前龙井。“

平儿惊疑不定：“奶奶这是要...“凤姐对着玻璃窗理云鬓，镜中倒映出满园凋谢的木芙蓉：“傻丫头，打蛇要打七寸，送礼要送心头好。你当那小花枝巷里的真是狐媚子？不过是等着趁虚而入的可怜人罢咧！“

舆轿抬出角门时，凤姐忽然掀帘回望。但见大观楼的重檐翘角隐在雨雾里，恍若一座浸在水晶宫中的蜃楼。轿帘落下时碾过满地粉白花瓣，空气里浮动着海棠凋零前的最后一缕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