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牌上的数字跳至43:59:12,屏幕边缘浮现一条新消息提示。马亮迅速点开,是赵宇发来的加密文件包,标题为《南美五国准入潜规则深度解析》。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起身走向陆轩办公室,手中终端还亮着上一章未读完的案例摘要。
赵宇彻夜未归。
他在资料室翻遍了近三年的外资审批记录,对照马亮提供的二十七家中企失败档案,逐条标注违规节点。市政条例、工会章程、税务申报流程——这些本该由专业机构处理的繁琐事务,如今成了樊星阁能否立足南美的生死线。他最终提炼出三类高频雷区:本地化雇佣比例、设备申报口径、资金流动路径。每一项背后,都藏着看不见的门槛。
凌晨四点,他敲出《合规操作指引V1.0》。核心是“三阶验证”:第一,通过本地代理确认政策执行口径;第二,比对历史案例中的处罚逻辑;第三,模拟申报流程进行压力测试。这不是法律条文的搬运,而是将模糊潜规则转化为可执行动作。
林娜拿到文件时,正带领小组重制宣传视频。她将原方案中“我们来帮你们解决设备问题”的旁白彻底删除,改为“我们想了解你们每天面对的挑战”。画面也做了调整:技术人员不再主导操作,而是站在一旁记录,主角换成当地用户皱眉调试设备的特写。
她召集了两名曾在秘鲁留学的助手,组织焦点测试。当看到“中国工程师远程指导”的镜头时,其中一人皱眉:“他们会觉得你在炫耀技术。”另一人补充:“更糟的是,他们会认为你根本不了解断电八小时是常态。”
林娜立即下令重剪。主视觉改为一群本地技术人员围站设备前讨论,樊星阁代表站在边缘倾听。字幕不再强调“高性能”“稳定性”,而是写着:“我们知道你们的电网不稳定,所以这台机器,能在电压波动40%的情况下持续运行。”
张涛拿着这份新方案,走进技术部会议室。他面前摆着三份文件:赵宇的合规指引、林娜的文化适配报告、孙明的财务风险评估。他的任务是整合成一张可执行的流程图。
难题很快浮现。技术团队坚持保留远程诊断权限,认为这是保障服务效率的核心。但赵宇的报告明确指出:哥伦比亚禁止外资独立运维数据中心,任何远程控制行为都可能被视为主权侵犯。
“那就设限。”张涛提出,“只监不控。数据可以传回总部分析,但操作必须由本地人员完成。”
财务又提出新问题:林娜主张完全开放测试权限,让客户随意拆机、超载运行。孙明当场反对:“一台设备成本百万,若被故意损坏,跨境索赔几乎不可能。”
“保险。”张涛写下新条款,“设立‘测试保险基金’,每场测试前缴纳保证金,损坏按价赔偿。同时,测试范围必须提前书面确认,超出部分不承担责任。”
他将方案命名为“双轨制测试”:基础功能由本地技术人员操作,核心模块仅开放监测接口,不赋予修改权限。既满足合规要求,又保留技术主导权。
陆轩召集联席会议时,所有人已等候在作战室。主屏上,南美地图被划分为五个区域,每个国家旁都标注着风险等级与准入路径。赵宇站在投影前,简述三阶验证流程;林娜播放修改后的宣传视频;张涛展示双轨制测试模型。
李刚看完视频,皱眉:“我们这么低姿态,别人会不会觉得我们软弱?”
“这不是姿态,是策略。”陆轩回应,“我们不是去争谁更强,是去证明谁更可靠。他们不需要一个高高在上的供应商,需要的是一个能并肩解决问题的伙伴。”
胡军低声问:“万一有人故意毁设备呢?”
“那就按协议办。”陆轩看着孙明,“保险基金准备好了吗?”
“已从前期预算划拨三百万,专款专用。”孙明答。
“第三方见证人呢?”
“马亮联系了两名退休电力工程师,一名在波哥大,一名在利马,愿意以个人名义参与首场测试。”
陆轩点头。他走到白板前,提笔写下:“信任不可强取,只能让渡。”
他转身面对众人:“客户要拆,我们就交出螺丝刀;客户要测,我们就关闭保护程序;客户要质疑,我们就站在台下听。真正的控制权,不是握在手里,是让别人自愿交出来。”
林娜问:“那宣传语最后定什么?”
“就用那句。”陆轩说,“‘我不知道你们那边有多难,但我愿意从听你们说开始。’”
会议接近尾声,张涛提出最后一问:“如果他们提出极端测试条件,比如连续运行一百小时,高温高湿,断电重启五十次,我们接不接?”
作战室安静下来。
陆轩没有立刻回答。他调出B-9批次的测试记录,那台被淘汰的芯片曾因耐热不足被报废。他记得自己说过:“完美不是终点,是起点。”
“接。”他说,“而且要公开做。每一场测试,都请第三方见证,全程录像。我们不设上限,只设边界——安全红线不能碰,其余,他们说了算。”
他宣布设立“极限测试认证机制”:每场测试前签署三方协议,明确测试内容、风险告知、免责条款;胡军派遣安保团队全程记录,既防恶意破坏,也为积累真实口碑素材。
“我们不怕被挑战。”陆轩声音沉稳,“怕的是不敢应战。”
方案最终定稿。主屏上,倒计时变为40:18:03。所有模块完成对接,流程图生成完毕,文件包命名为《南美业务拓展执行方案V1.0》,上传至指挥中心。
陆轩下令:“所有人,每十二小时汇报一次进展。这不是冲刺,是深耕。”
他走出作战室,走廊灯光随脚步渐次亮起。林娜追上来,递上最终版宣传稿。陆轩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张新设计的测试邀请函。
上面写着:“你们定条件,我们来实现。”
他没说话,只在签名栏签下名字。
回到办公室,他调出南美电力工程师论坛。那条帖子还在,最新回复是:“他们真敢让我们自己测?那我们就测到它停机为止。”
陆轩盯着屏幕,手指在回车键上停顿一秒,输入:“那就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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