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黑暗中划开一道冷白,映在陆轩的脸上。他盯着马亮刚发来的文件标题——《近五年中国科技企业出海失败案例汇编》,指尖在“因合规问题被欧盟重罚”那一行停了片刻。窗外整栋楼早已熄灯,唯有他这一间还亮着,像一座孤岛浮在夜色里。
他没关文档,直接拨通了张涛的电话。
“明天九点,作战室。”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铁轨接驳般严丝合缝,“我们不是去谈合作,是去学规则。”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随即传来键盘敲击声。“我马上整理资料。”
陆轩挂断,目光落回桌上摊开的《国际商业法基础》。书页间夹着一张便签,上面是他亲手写的三行字:“德国:健康数据必须本地存储;新加坡:禁止边缘设备独立决策;加拿大:自动报警系统须接入政府应急网络。”字迹工整,像刻进石头。
他翻开笔记本,写下第一行指令:成立国际规则研究小组,由张涛牵头,七日内提交各国技术准入差异报告。
作战室的灯在次日清晨准时亮起。白板上还留着“复制它”三个字,墨迹未干。张涛一进门便抽出记号笔,将那三行字圈住,接着投影出一份表格——《德、新、加三国合规红线对照》。
“德国认标准,不认故事。”他指着第一栏,“我们的边缘计算模型在他们眼里不是优势,是风险源。数据不出境,是死线。”
孙明坐在角落,眉头紧锁。“那我们得建本地服务器?成本翻三倍不止。”
“不一定。”张涛调出另一份文件,“我发现新加坡虽禁‘独立决策’,但允许‘预设规则的自动化响应’。只要系统动作基于固定逻辑,不涉及AI自主判断,就能过审。”
室内一静。
“意思是,我们可以把响应机制从‘智能识别’改成‘条件触发’?”林娜问。
“对。”张涛点头,“不是改功能,是换说法。技术不变,逻辑包装成合规形态。”
他在白板角落写下三行字:“可调参数:响应阈值、数据缓存周期、第三方审计接口。”笔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这些,是我们能动的地方。”
陆轩一直没说话。他盯着“审计接口”四个字,忽然开口:“合规不是枷锁,是门槛。谁跨过去,谁就有资格谈合作。”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红笔,在“合规”二字下重重划了一横。“从今天起,我们不提‘听风’多先进,只讲它多合规。我们要让对方明白——我们不是来闯门的,是来建门的。”
马亮推门进来时,作战会已近尾声。他手里拿着平板,脸色凝重。
“查完了。”他把设备放在桌上,“过去五年,六家中国智能企业倒在GDPR上,平均罚款一亿八千万。共同点:本地响应快,合规动作慢。他们总想着先落地再补手续,结果全被反手清算。”
陆轩点头:“所以他们输在节奏。”
“还不止。”马亮调出另一份数据,“我查了英泰克近三年的服务投诉记录,老年用户最常抱怨的是——误报太多。半夜系统突然响,老人吓得心率飙升,最后干脆手动关机。”
他顿了顿,说出结论:“他们的技术能识别异常,但分不清是翻身还是跌倒。精准度不够。”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
陆轩缓缓坐回椅子,手指轻敲桌面。几秒后,他抬头:“也就是说,他们有渠道、有认证、有客户,但缺一个真正懂老人的系统?”
“正是。”马亮点头,“而我们有。”
陆轩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如刃。
“我们一直想的是怎么改自己去迎合别人。”他缓缓道,“但也许,真正该改的,是他们对‘智能’的理解。”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在张涛写的“可调参数”下方,写下新的公式:
合规 = 信任资产
痛点 = 合作杠杆
“下次见面,我们不谈合作。”他转身面对众人,声音沉稳如铁,“我们谈标准。告诉他们,什么叫真正的‘安全闭环’;告诉他们,为什么误报率低于百分之零点三的系统,值得他们重新定义规则。”
林娜轻声问:“那结算通道呢?孙明之前说要预留预算……”
陆轩走回桌前,从文件夹中抽出那张标注“跨境结算通道”的纸。他在页眉写下四个字:合规先行,结算后置。
“钱的事,等他们愿意开门再说。”他将纸页翻面,压在笔记本下,“现在,谁也别想着走出去。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沉下来,把世界的规则,一条条吃透。”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陆轩没动。他打开电脑,调出“听风”系统的核心协议文档,开始逐条对照德国《数据保护法》第十七条。
第一条差异标红:数据跨境传输须经用户明示同意,并提供本地化备份选项。
他停顿,翻出用户协议原始版本,找到相关条款。措辞模糊,仅提“数据加密存储”,未明确备份机制。他删掉原句,重写:“所有健康数据将在用户所在国服务器留存副本,原始数据加密传输至总部仅用于模型优化,且须经用户二次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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