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纸商 第214章 潮涌

不到晌午，明月便奉命带什邡去铜雀街相看铺子。两间铺子一个位于街尾，一个居中，其中一间胭脂铺子生意不错，每月盈余至少三十两，每年约有四百多两的收益。

位于街尾的铺子后面连着一套二进院，前面买些字画，后院有三间正房和四间厢房，院子没做造景，瞧着有些空旷。

什邡看了下铺子最近两年的账簿，每月盈余不过十两，有时候还要亏损一些。上个月掌柜生了一场大病，铺子暂由一名老伙计管着。

两间铺子都是林老夫人嫁进林家时带过来的嫁妆，这些年疏于管理，能有此盈余也算万幸。

明月将地契交给什邡，什邡犹豫再三还是只接下了字画铺子的地契，同时还写了一份凭契给林老夫人，并在上面注明了铺子算做凭的，年底会路数上交凭银。

明月拿着被退回来的地契和凭契欲言又止，什邡忙说：“你自管回去交差，回头我自会去老夫人那里请罪。”

明月见拗不过什邡，只好带着地契和凭契回去复命。

从书画铺子出来，什邡拐进街头一家成衣铺子，再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去车马行要了一顶方轿，什邡独自去寻楼找沈凤酒。

盛唐之风、靡靡之音，除长安、洛阳、扬州等官办风月所外，得益于繁茂的经济发展、文化发展，其它州府郡县的民办风月所也比比皆是，其中大部分皆与诗歌、书画等艺术行事相关，这其中又涌现出了许多高雅的风月所，并诞生了许多单纯靠技艺为生的女子，如歌舞伎、诗画双绝的清馆等。

寻楼便因此应运而生。

与普通风月楼不同，寻楼向来以高雅着称，因此即便是白日里也十分热闹，文人雅致络绎不绝。

什邡下了小轿，甫一进门就与迎面走出来的男人撞了个正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什邡下意识往旁边让了一下，低垂着头，压低声音说：“对不住！”

头顶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轻叱，紧接着一双厚底黑靴映入眼帘，那人与她擦肩而过。

一直到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什邡才缓缓抬起头，转身看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蹙起眉头。

这时，寻楼的嬷嬷也注意到她，连忙走过来拉过她的手说：“你来啦！娘子在二楼等你。”

什邡只诧异了一瞬，随即便意识到嬷嬷怕是与沈凤酒关系极为亲密，否则断然不会认得她。随着嬷嬷上了二楼，什邡瞧了眼廊间尽头的房间，想到刚才遇见的人，压低了声音问嬷嬷：“嬷嬷，刚刚在门口那人是什么人？”她瞧着有些眼熟，似乎是在程府远远瞥过一眼，只是不知到底是谁？

嬷嬷脸色幽地一变，四下看了看，见四周无人注意他们，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那位是益州别驾，曹大人。”

是他？

什邡想到红岭口中的那位曹别驾，想来这个曹别驾就是去林家翻出谢必安勾结刘贤倒卖私盐证据的人了。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寻楼?看嬷嬷那个意思，曹正淳似乎经常出没在这里，否则她不会如此熟稔。

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嬷嬷连忙说道：“曹大人是娘子的贵客。”

贵客？

若真如此，什邡原本坚定地心瞬间动摇起来。难道真是沈凤酒和曹正淳一起给她和谢必安挖的坑，先是让沈凤酒引她去同福县，然后再设计害她？

将什邡突然停下脚步，一脸莫名的看着她，嬷嬷心里发怵，忍不住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妥大了！

什邡脸一沉，转身便要往楼下走。

默默一脸懵，刚想伸手去拉什邡，便听楼上传来一道幽幽女声：“站住。”

什邡微怔，自下而上朝二楼看去，便见沈凤酒站在二楼的围栏旁垂首向下看。四目相对间，什邡只觉胸口情绪翻涌，仿佛有什么即将汹涌而出，最后又被她狠狠压了下去。

良久，沈凤酒调转视线看向一无所知的嬷嬷：“嬷嬷，您去忙吧！”

嬷嬷不知二人之间机锋，回头看了一眼什邡，笑着说：“公子自便，老婆子先下去了。”

嬷嬷转身下了楼，什邡垂眸看了一眼脚下的木制楼梯，良久才抬起脚步朝楼上走。

……

同福县，北大营。

谭武暴躁地一脚踢翻面前的炭盆。

烧红的银丝碳瞬间四处飞扬，吓得王四更把头往下压了压，半天不敢出声。

营帐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谭武猛地转身抽出桌上的陌刀，赤目欲裂地指着王四的眉心怒喝：“废物，一个小小的常武，你们就抓不到，本将养着你们有何用？”

王四吓得‘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苍白着脸说道：“将军，我们已经第一时间将城门全部封锁，没有刚过任何一个可疑人士。我相信他一定还在城里。”

“那又如何？你能找到他？”

王四抿了抿唇，笃定地说：“请大人给我一天时间，一天时间，属下一定能抓到常武，救回小公子。”

谭武气得差点笑了，一脚踹在王四肩头，王四踉跄着摔倒又爬起，恭敬地跪在谭武脚边：“大人息怒，若是天明之前不能找到小公子，属下提头来见。”

谭武一连说了三声好，把手里的陌刀往地下一扔，指着刀刃说：“天明之前你找不到人，不用你自己，本将军就剁了你的脑袋。”

王四惶惶然退到帐篷门前，谭武突然叫了他一声。

“林家那个闻娘子呢？”谭武转身回到桌案后，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桌案上的刀鞘。

王四愣了下，好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闻娘子’是谁，忙说：“回大人，秦孝白那边抓了徐静芝，高县令已经把人放了。早些时候西城门那边传来消息，人已经跟着林家那小子回益州了。”

又是秦孝白！

谭武冷眸微眯，良久才说：“徐静芝那边，不能留了。”

“可是……”

“她竟然管不住她那张漏风的嘴，就让她永远不要开口好了。大人手里的刀不止一把，不听话的，不好用的，折了即可。这件事你去通知温久岚，让他去做，咱们这边暂时不要再沾惹任何事了。”

“是。”

“还有……”谭武又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让人去找李大宝和刘三，告诉他们最近都给老子老实点，身后的尾巴都扫干净了，必要的时候推几个人出来，秦孝白突然出现在同福县，怕是冲着盐铁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