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美人怜 第120章 千年离苦终成空

女辞颤颤巍巍站在叱延面前，好似忽然戒断了一种情绪，揪紧了裙角，“叱延神君，能否让我亲眼瞧一眼，只此一眼，也好了了这份念想。”

叱延神情淡然，道：“不可。”

女辞紧张到了极点，她此生唯一的念想，便是再见女灵一眼，如今见着与她相像的南宫皓月，竟一时逾矩，说了这番糊涂话。

“为何？我与她同为女子，并不会有损她的清誉，你与这位仙子皆是男子，没见过实属正常，何不让我瞧瞧，好断了这个念头。”她像发了疯的野兽，迫切向南宫皓月逼近。

叱延缓缓侧身，“老七，拜师几十载，可有对为师说过谎？”

南宫皓月沉闷地垂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不敢对您有所欺瞒。”

叱延问：“那你可有何胎记一事？什么花啊草啊之类？”

南宫皓月肯定抬头道：“并无，弟子也不怕这位仙子验身，弟子无愧于心，身上并无任何胎记。”

叱延挑眉，认真道：“她乃我的徒儿，没有我的允许，就连大罗金仙都不能动她，你是想做甚？”

女辞被层层逼退，心已经冷到了极点。

南宫皓月见她垂泪，还是应允了，“仙子，想必你是想念则乱，若验身能让你打消猜忌，我可以一试，只是望你莫抱有希望，最后空欢喜一场。”

女辞见她坦然，好似并不怕被查验似的，便一下没了气劲道：“既然仙子坦诚相待，没有胎记便罢了，是我执念太深，以至于见着你中了障目之法，是我错了。”

“无妨，仙子也是思念成疾，回去还请多歇息着，放下一些已成定局的往事，莫沉迷过往无法脱身。”

南宫皓月好言相劝，但女辞并未回应，只是向叱延作揖拜谢，“方才之事多有得罪，还望神君海涵。”

叱延严峻仰头，好似不将她放在眼里，“你贵为星官，竟在如此重要的婚宴出了乱子，实属有**份。况且你冒犯的何止是我？”

女辞明意，期期艾艾走到南宫皓月身边，缓缓将她手抬起，泪眼朦胧道：“好妹妹，我在栖霞宫孤寂惯了，属实忘了人情规矩，方才是我唐突了，还望妹妹莫要责怪。”

南宫皓月只觉那人手心着实冷，好似不止寒了心似的，只是柔声道：“掌宫大人与那位神女关系定然十分亲近，这才见了我有些激进，在下又怎么会责怪您一片丹心。”

她不忘说道：“掌宫大人这手，着实湿冷，可是方才吓着了？现今虽是春三月，冬日的寒气却未全数退去，大人还是莫忘了多添衣裳。”

“怎会，我见了妹妹十分欢喜，何来惊吓一说，妹妹若不是妖族，我定将你收入星仪宫，不知妹妹可有升仙意图？”

眼看着女辞又要再度深究，玄英忙上前拉开了南宫皓月，护在了身后，缓缓向女辞作揖道：“掌宫大人，既与家妹一见如故，况方才闹了这样一出，不妨同各位一同坐下饮杯喜酒，再与小妹详谈。”

敖姝赔笑地挤进人群，将女辞挽着坐在一方小桌边，边说道：“我知星仪宫事宜繁忙，但也莫忘了得空偷闲。”

“不知您喝什么酒，特地找酒仙要了不醉人的方子，还请掌宫大人赏脸品析。”敖姝聪慧，只需一个眼神，龙宫太子和玄英就令下部小卒又上了热菜暖酒。

念着敖姝都亲自迎宾了，女辞即便再不舍，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得以她为大，安安分分坐在方桌前。

南宫皓月心中五味杂陈，实属有些对不住那位女仙。

直到玄英将众人呼和，回归正坐，又叫来了仙女歌姬，跳出像壁画一般的舞曲，这才抚平了方才的乌龙之事。

南宫皓月对方才的女仙还留有疑虑，她道出那位女人胸前的金莲胎记，而她恰好在肩头的位置有一块，虽相似，但位置不同，所以，她有理由怀疑那位女仙是道听途说了些什么有关她的传闻，所以特来引起众人翘点。

但见她泪眼朦胧，哭的真实，此事又好像没假。

她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悠悠坐下来吃酒，看着好像有话要说的叱延，妄图得到一些讯息。

彼时，无涯又携带新的花香前来，南宫皓月闻着，正是那位木神身边女童的施弥兰香，不知又去了哪里鬼混。

“呦，我来晚了，竟错过了一场好戏。”他招摇得坐下，仰着身子，一副懒散模样。

“小娘子，方才此处发生了什么怪谈，不妨说说让我也乐乐。”他越是轻浮，南宫皓月的心就越沉重。

南宫皓月不语，只是不顾头的喝着闷酒。

“诶，你不说我也知道？方才那位女仙是来认亲了吧！”说罢，他咧嘴嗤笑，不顾旁人自行摇着纸扇。

“哎呀，说不定，姑娘你跟她还真沾亲带故呢？我见你们眉眼都有三分相像，若说没有关系，我是不信的。”

“难不成，姑娘也是什么罗汉真人下凡历劫，误投了妖胎？”他说的看似无心，却字字句句扎进她的胸膛。

他分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偏要说出来让她难受，绝对是报复!

此前，沉宣恰好被玄英招揽去前厅会客，不在身边，不然定要吼上他几句。

“你为何如此执着，非要与我说话？”南宫皓月微微怒声训诫。

无涯轻佻道：“姑娘这就生气了？不瞒你说，本仙患有不说话就会死的病，无故找姑娘攀谈，也实属无奈。”

“师兄说，若按捺不住想找一个人说话，八成是喜欢上了，莫非你对我有意？”南宫皓月硬气的看着他，三分讥讽七分试探。

无涯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眨眼道：“我若说是呢？姑娘，可对某有意？”

南宫皓月放下茶盏，很自然道：“若说有意，我也该对四师兄这样的谦谦君子有意，眼光再差些，便是六师兄这般玲珑人物，其他的，我还真是高眼难顾，实属不入微末。”

无涯忽的大笑，肆意而又违心，“小娘子眼光高，小仙佩服，既然你我想看不了对眼，何不交个朋友？留下姓名，也能让我免去旁的杂念。”

南宫皓月强颜欢笑道：“既然你我相看两厌，何不待散会后此生不见？这样岂不省事？”

“呵呵”他转而轻笑，勉强道：“姑娘莫不是腊月出生？怎的心性如此寒凉，小仙想与你交友，并无旁的意思，实在是见姑娘面熟，好似以前便是至交。”

“大可不必，仙君。”南宫皓月作揖道：“在下一介妖精，实属不便与仙族人过多牵扯。”

“我不在乎。”他说的漫不经心，好似说了句真话。

南宫皓月不假思索道：“若仙君想找人消遣，我实在不是合适之人，天上与您红颜之交颇多，不妨同她们论论。在下忙于修行，实属不想在此与你白费口舌，先行告辞。”

她起身，便走向了冰吟。

无涯只是笑笑，饮尽了手中的凉酒，道了声：“没意思，没意思啊。”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了冰吟，起初她还是有很多疑虑，直到见到她狼吞虎咽吃完桌上的糕点，似乎还未满足，她才知冰吟在天庭受的苦难，岂止千夫所指？

她端来了桌上一盘盐焗卤肉和半壶桑葚酒，无比闲情的跪坐在冰吟身边。

冰吟先是震惊，到后来的不可置信，随后同场上所有人的目光汇聚，有些难为情道：“皓月，你不该来的。”

南宫皓月将牛肉端给了她，她也只是咽了咽口水，冷静的撇开头。

“我已经来了，再回去也还是会被耻笑的。”

南宫皓月替她斟酒，随后同她的杯子一碰，饮下了半盏。

“他们又该说我们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了，你是叱延神君座下弟子，还是得顾及些名声为好，以免遭来非议，影响你日后飞升。”

见冰吟胆怯，南宫皓月只是轻笑，并没有理会那些尖锐的目光，只要看不见不去想，又有谁能用言语伤害得了她？

“我如今坐下了，你还要赶我走吗？”

见她态度并非强硬，南宫皓月浅笑问：“真的不喝吗？这是桑葚酒，虽然不比阿娘亲手酿的，却加入了甘皮，不会如此酗人易醉。”

“我如今温饱已成忧虑，哪有什么念头喝什么桑葚果酒。”她撇开头，不愿对视。

“我猜此次亲会你肯定会来，为你备了一囊的吃食，日后若是不够了，我再让还有为你寄去。”南宫皓月撤下乾坤袋，欲塞入冰吟手中。

冰吟却一口回绝了，手心如何都打不开，“你还是留着吧，这样好的东西，让我如何与之相配？”

南宫皓月沮丧道：“从前的你心比天高，如今为何妄自菲薄？称自己配不上。”

冰吟苦笑：“从前为王者，庇护小妖，也是直着腰身横行山头。如今这傲骨被硬生生折断，再也无法拼接。”

“自打我被送入了那敞亮的地方，四面无窗，夜晚也如白昼，唯有困到没边的才睡的下，日日如同玩物行走在仙人之中，哪有地位可言？”

“我虽知你现状糟粕，竟不曾想是如此。”南宫皓月再也笑不出来，只是握紧了冰吟的素袖。

冰吟倒温柔贴心，“无事，你还能想到我，我已十分知足，只是你知道的，这东西在我身上挂不久，定会被拿了去赏玩。”

“若我当初陪在你身边，你如今也不至于孤身一人，抱歉，冰吟。”说罢，她却早已泪眼朦胧。

“让你留下才是我的遗憾，若是让你陪我留在那里，那才是对你的残忍，我不愿让你与我一起受苦。你该在阴阳昼夜之下，暖塌温房之中。”

“我恨自己还无法飞升，就连一个小小天门都上不去，也只能在这种宴会之上，才能见到你。”

冰吟只是贴心握住了她的手，“你还能念着我，便是对我最大的慰藉，只要想到你如今快乐安康，我在那里也能定下心来，身如浮萍又如何，你是我的根，便不会死去。我会活下来，带你一起回桑园。”

南宫皓月心中的壁垒早已击溃，泣不成声道：“我一定会救你出来，虽然现在的我微不足道，但等我有能力了，定让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偿还代价。”

冰吟生怕有人听着，连忙捂住她的嘴，道：“没有人欺负我，当心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又要道你的不对。”

今非昔比，她此刻冷静的好像有十足经验。

不一会，好似有人听到了风声，几位笑意盈盈的神仙跑来向冰吟敬酒，“早听闻妖族都是蛮夷小族，窝居北荒，在我眼中不过宵小鼠辈，不过今日见着帝姬，倒是让我开了眼界，尔等妖族女子皆似你们二人这般风艳妩媚不成？”

那五大三粗的神仙以极其轻佻的眼神打量着二人，南宫皓月气愤起身，直直挺身道：“眼睛这般瞎，莫非是没带到珊瑚宫来？再这样打量我，信不信把你的眼珠镶进擎天柱里!”

“好生无礼的妖怪，我还以为你们二人生的漂亮，是温顺的主，竟也是蛮夷女子!”他频频后退，引来众人一片目光。

南宫皓月向前逼近，“好一个登徒子，竟敢轻薄于我，我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说罢，她泪流满面奔出大门，留下那位神仙向身边之人极力解释。

无涯笑着摇着扇子，向沉宣道：“诶，这位兄台，你们蓬莱出来的人果真不凡。”

冰吟也浅浅抹了一把辛酸泪，受尽了委屈，此刻她何妨哭不出来？

叱延大怒，当即怒视那位仙子，眼中好似生出黑洞，即刻飞身下去，将他提了出去。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未等众人明白，只见那仙子呜呜几声，声音越来越远。

玄英同敖姝一道将客人继续招待好，只是出了这档子事，脸上实属没面，敖姝的脸色愈发难看，玄英只好陪在她身边。

沉宣即刻走了出去，也不再顾及宴会之上的众人，无涯也欣欣然起身，追在他身后叫唤。

“兄台这是去哪？不妨带我一带。”

唯有冰吟，恍若无事般继续饮酒吃肉，好似得了逞般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