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五年(1562年)的秋季,日本列岛被一层诡异的平静笼罩。关东战场暂歇了刀光剑影,中部烽火收敛了燎原之势,九州海岸停驻了兵船帆影。若从高空俯瞰,仿佛整个日本被摁下了暂停键,唯有边境偶尔传来的小规模摩擦,提醒着世人乱世并未终结。
在这种平静之下,各势力的博弈从未停歇。经济渗透的暗流在领地间流淌,政治联姻的丝线在大名间缠绕,权力重组的齿轮在城砦深处悄然转动。
骏河国的富士山在秋雾中若隐若现,今川家的本城骏府城弥漫着与季节相符的萧瑟。今川氏真站在天守阁上,手中的和琴琴弦断了一根,他却浑然不觉。自父亲今川义元在桶狭间战死后,这位以风雅闻名的家督就始终没能握住权力的缰绳。
如今骏河国的土地上悄然出现了越来越多的甲斐武士,他们打着“协助抵御织田信长”的旗号,穿着武田家的红色胴丸在交通要道上擅自设置关卡,甚至开始丈量今川家北部与甲斐国相接的领地。
“主公,武田军又新增设了三个哨所,还征用了我们的粮仓使用。”葛山氏元忧心忡忡的禀报,手中的账本上记满了武田军的“借调”记录,粮食、马匹、弓矢,名目繁多却从未归还。今川氏真放下和琴,眉头轻蹙的回复道:“信玄公是同盟,此举也是为了守护骏河,不必过虑。” 说完他转身走向画室,那里有还未完成的画作,比起领地事务他更关心画作的配色是否和谐。
葛山氏元望着主君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今川家的家臣团早已人心涣散,武田军的渗透如同温水煮青蛙,而主君的迟钝让他们束手无策。随着武田信玄的嫡子武田义信率队进驻骏河东部的兴国寺城,名义上是防备织田军,实则控制了骏河与甲斐的商路。
武田家的“渗透”早已不是秘密,他们通过联姻将家臣之女嫁给今川家的地方豪族,用高价收购骏河的水产木材,甚至在今川家的武士中传播“武田军能保骏河安稳”的思想。武田军的异动没能惊动今川氏真,却被相模国的北条氏康看得一清二楚。
小田原城的天守阁里,北条氏康展开信,信纸是越后国特有的和纸,上面盖着上杉谦信的“毘沙门天”朱印。“武田信玄果然忍不住了。”他对家臣清水康英笑道,手指在地图上圈出武田军的驻点,“他想借防御织田之名吞并骏河,当我北条家是摆设吗?”
北条氏康派密使前往越后面见上杉谦信,密使带去的不仅有礼物,还有一份秘密协议。北条家支持上杉谦信重新攻略关东,条件是上杉军出兵甲斐边境牵制武田信玄。上杉谦信虽与北条家曾多次交战,但面对共同的对手武田信玄,最终点头应允。
北条氏康的制衡之术悄然展开,他知道三国同盟(武田、北条、今川)自今川义元战死的那一刻起便已名存实亡,唯有让上杉家成为新的砝码,才能维持关东的势力平衡。东海道的博弈如同一场无声的棋局,今川氏真的昏聩让棋盘出现了巨大漏洞,武田信玄的渗透步步紧逼,北条氏康的制衡暗藏杀机。
三国同盟的裂痕在不断扩大,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彻底崩塌,而这个契机,或许就藏在织田信长的马蹄声中。尾张国的清洲城呈现出与骏府城截然不同的景象,织田信长与松平元康(德川家康)的会盟在此举行。
两人并肩望着城下,脸上都带着笑意。自“清洲同盟”缔结后织田家与松平家的关系愈发稳固,织田信长又出兵帮助松平元康平定了三河国的一向一揆叛乱,松平元康则将派长子松平信康迎娶信长之女,用联姻加固同盟。
“元康,三河的秋收如何?”织田信长咬着栗子问道,语气随意却带着关切。松平元康躬身答道:“托信长公的福,今年风调雨顺,年贡能比去年多收两成。我已按约定,将其中三成作为军粮送来,用以支援美浓攻略。”他知道,织田信长的心思当下全在美浓国。
而此时的美浓国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内乱,斋藤龙兴坐在稻叶山城的天守阁里,看着案几上散乱的战报脸色铁青。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家督,既没有祖父斋藤道三的智谋,也没有父亲斋藤义龙的勇武,根本无法驾驭家中的老臣。
主战派家臣长井道利擅自率军袭击尾张边境结果大败而归,妥协派家臣竹中半兵卫又因不满斋藤龙兴左右摇摆,联合家臣发动了一场离谱的奇袭。
“那个竹中半兵卫,简直胆大包天!”斋藤龙兴将战报摔在地上,怒吼声响彻城楼。据传闻说,竹中半兵卫仅带十六人,伪装成给稻叶山城送粮的农民,趁夜混入城中。他们用短刀解决了城门守卫,打开城门放出埋伏在外的家臣,竟在一夜之间攻占了这座号称“难攻不落”的坚城。
更令人震惊的是,竹中半兵卫占据城池后并未自立,反而站在天守阁上对城下喊话:“我此举非为叛乱,只为逼迫主公反省!若主公能改过自新,我即刻还城!”竹中半兵卫说完真的带着家臣撤离了稻叶山城,只留下一座空荡的城池和满城的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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