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后国,阿苏家,矢部滨之馆。
阿苏神社的朱漆在晨雾中泛着微微红光,宛如晨曦中初升的太阳,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刚刚结束祭祀的杂役抱着神馔,缓缓从参道上走过,他们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木屐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音在寂静的神社中回荡,仿佛是为接下来的阿苏家年度评议敲响了开场鼓。阿苏惟将静静站在评议厅的门槛边,他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素色的直垂却格外引人注目。
山风吹过,吹动了他的直垂,也吹起了他发间的杉木叶。这些杉木叶是他方才在神社前亲手摘下的,仿佛还带着神社的气息。而他身上的衣料,似乎也还缠绕着祭祀时投入神火中的祷文所散发出的烟味,那是一种淡淡的却让人感到安心的味道。
神宫评议厅是一座依山而建的木造建筑,柱子上雕刻着精美的阿苏家纹。在每根柱子下都跪坐着一位家臣,他们低着头神情肃穆,等待着评议开始。阿苏惟将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些家臣,赤星家父子、甲斐家父子、新加入的冈本赖氏……直到目光最后停留在了末席那个明显的空位上,那个位置应该属于一个重要的人物。
“球磨郡的名和家,还没来吗?”阿苏惟将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上投入石子一般,在整个厅堂里激起了一阵涟漪。众人原本就安静的呼吸声突然停顿了一下,仿佛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给吓了一跳。
阿苏惟将并没有看向任何人,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远处的某个地方,而手指则无意识的摩挲着身边靠椅的把手。坐在前排的甲斐宗运缓缓抬起头,他的鬓角处有几丝微微的白发,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显眼。
甲斐宗运是阿苏家的家老,自阿苏惟丰时代起便执掌国政,可谓位高权重。然而此刻面对阿苏惟将的疑问,他却显得有些无奈,甲斐宗运低声说道:“宫司,还请容老夫评议结束后单独禀报。”
他的声音很轻,说完这句话,眼角余光迅速往左右瞟了瞟,似乎在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就在这时,赤星统家恰好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与甲斐宗运交汇了一下,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仿佛他的衣服下摆上有什么非常重要的纹路,需要他全神贯注的去研究。
阿苏惟将“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他知道甲斐宗运的性子,越是当众回避的事,越藏着不能让人听见的隐情。就像去年名和家送来的贡赋突然少了两成,甲斐宗运也是这样支支吾吾,后来才私下说,名和家以同样臣属大友家为由单独向府内城缴纳了两成贡赋。
阿苏惟将慢慢转过身来,目光落在赤星统家身上。他注意到赤星统家的手似乎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衣襟,这细微的动作让阿苏惟将意识到对方可能有些紧张。于是他放轻了语气,开口问道:“一揆的清剿情况如何了?”
赤星统家的喉咙微微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像是被砂纸摩擦过一般,带着一丝沙哑:“回宫司,北部乱民……已经基本平定了,只是……只是在边缘郡地还有一些零星骚动,目前正在调兵进行清剿。”
“零星骚动?”阿苏惟将的眉头微微一皱,他站起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木屐踩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年前山鹿郡和山中郡送来的战报,一揆众不仅劫掠了三座粮仓,还抢走了超过两百石的稻米!”阿苏惟将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满,“这难道还能称之为零星作乱吗?”
赤星统家的脸瞬间涨红,额头重重抵在地板上:“在下失职!只是乱民躲进山里,行踪不定……一时实在难以清剿。”“山里的老鼠就不是老鼠了?”阿苏惟将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厅里的空气骤然绷紧。冈本赖氏悄悄抬眼,看见赤星统家的手在膝盖上攥成了拳,这位负责治安的老臣,去年拍着胸脯说“数月荡平一揆”,如今却连乱民的影子都抓不住。
评议厅外神社的钟声悠扬传来,仿佛在提醒人们时间的流逝。阿苏惟将挺直身子,目光再次扫视全场,声音在宽敞的评议厅中回荡:“今年的任务清单,山田匡德稍后将会发给各位。请大家务必仔细查看,确保对任务的理解和执行没有偏差。”
他稍作停顿接着说道:“此外,可能会有几项重要事项需要单独召见各位。这些事项至关重要,关系到阿苏家的未来。届时,请各位务必认真对待,仔细思考应对之策。”说完,阿苏惟将的视线缓缓落在那个空着的垫席上,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言道:“散了吧。”
家臣闻言纷纷起身,然而他们的反应却各不相同。赤星统家低着头脚步匆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当他快步走过柱子时,袖子不经意间擦过,带落了一片清晨沾上的樱花瓣。那片花瓣在空中轻轻飘荡,最终缓缓落在地上,仿佛象征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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