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残火 第1章 散乱定心

乌云汇聚向巨城，隆隆雷声之中，隐约可见云层之中的一些身影。

一些远行别处的行人，惊讶的发现自己无法走出城郊，离开城池百里开外的百姓也在晃神之间回归了巨城。

忽然出现的异变，让城中的人惴惴不安，这一切的异变，对一些幸存者来说再熟悉不过。

这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长生者降下的灾祸，是一些长生者祭炼苍生谋求进境的手段。

自从暮元大世被地界打崩之后，整个暮元大世原有的秩序被彻底的打破，乱法之地追求最为简单的利益，他们这些自身天然带有些许灵韵的凡人便成了最为炙手可热的肥羊。

暮元大世很大，大到即便每时每刻都在祭炼凡人，也不会彻底灭绝生灵，这种多如海沙的城池，根本无人在意。

局面已成，位处于灵源稀薄之地的盛玄，成了上位者献祭给长生者的又一座城池。

有人当场崩溃，不甘道：“不是吧，为什么让我再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上天还要作弄我。”

有老人面对这一切选择了认命，只在最后有些不忍的低语，“这就轮到我了吗？老头子我倒是活得久了，只是那些孩子，他们还那么小。”

“谁来救救我的孩子啊！”有母亲听到即将发生的一切放声大哭。

“反正也要死了，今日就爽一把。”还有狂徒，听闻即将遭逢的命运，选择放纵一次。

城破之前，只是一道阵法笼罩了城池，原有的秩序便逐渐崩溃。

原本维系秩序的人，早已消失不见，城中的府衙还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在阵法即将笼罩过来之前，便已经被引渡而去，他们是长生者的代理人，负责聚拢蝼蚁，对长生者而言有些价值。至于其他的一些势力，收到风声的人，早早备好的传送阵。

一些小势力，面对当下的情景，也只能被一同献祭掉，命数如此，也怪不得别人，只怪他们的价值不够。

乌云笼罩，彻底遮蔽了阳光，投下赤红色的光芒，脚下的大地出现条条纹路，莫名的让人畏惧，城中的寻常百姓，也没有太多心思惊惧，因为比起即将覆灭他们的杀阵，眼下面对的一切更加的可怕。

原本就有仇怨的不必多说，日常只是有些口角的人，此时也生出了杀心。那些觊觎女子而胆怯的人，也是恶向胆边生。

城中恶念，在乌云笼罩而来，只是片刻功夫，便已经激发到了极致，这也正是上方长生者所需要的，极致的恶，催生出最为纯粹的念，以此催化出来的灵源，对他们这些人而言是最好的补药。

-----------------

竹苑书塾之内，诵读之声依旧，隐约之间盖过了外面的嘈杂。

书塾建在在了遍布流民的窝棚之间，这些衣着简朴干净的孩子，大多是流民之子，在外面将乱之时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意图冲击书塾。

其实书塾的教书先生人挺不错，他很早之前就在城中定居了，最早的流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到这里的，只是知道这个用竹子盖成的书塾从一开始就不避讳他们这些流民的孩子，孩子只要愿意便可以来到书塾内识字。

只是在这个大乱之世，凡人记下那些无用的符号又能怎样？最终都是会死的，所以书塾先生这里日常也不过二三十个孩子，有时也就数个孩童。

书塾先生极少外出，也没有与什么人交际，要说得罪什么人，也算是有一些，一些到此的流民，意图占据书塾，因为城中维系秩序的兵丁，还有一些与书塾先生交好的人，他们那些人大多都被敲打过。

原本还有所顾忌，在这个时候，顾不上其他，便想着要来报仇。

众生万象，人心复杂，这些凡人在生命的最后，所展现的一切，对长生者而言也是一出好戏，他们以高高在上的旁观者姿态，看着他们在生命的最后留下的丑态，并放肆的嘲笑。

对长生者而言，蝼蚁就是蝼蚁，如此展现的丑态，便是原因，正因为他们如此，所以才是蝼蚁。

书塾先生听着掩盖在诵读声之下的嘈杂，抬头看向天穹，看向那些看戏的长生者，依旧蹙着眉头。

……

在此隐居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的卢安平，倒是没有怎么见过这种场景，或者说这些年他一直在回避一切。

侥幸活下来之后，他并没有再去做什么，也没有去寻死，心中有所图谋的他，最终忍住了谋划，只是在这个城池之中开辟了一个隐居之地，有时他是书塾先生，有时他是酒馆的老板，有时他是街边的乞儿。体会众生万象之时，他得到了难得的安逸。

当下发生的一切，卢安平从未以旁观者的姿态看过，但他很清楚，那只言片语之间所蕴藏的巨大信息量，这些年暮元大世发生的一切，他都清楚，只是没有亲眼所见而已。

如今真正见到了，卢安平倒是没有什么嘲笑戏谑厌恶或是悲哀的情绪，他只是很平淡的看着这一切。

天穹之上，血云之中的那些身影，他们的想法，卢安平很清楚，嘲弄众生，以旁观者看着众生的兽行，并指着那些枯骨放肆道：“看，这就是蝼蚁。”

信奉力量的他们不会也懒得去想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傲慢的认定，蝼蚁可以随意抹杀，完全不值得同情与在意，只是可以随意汲取的东西而已。

“唉！”瞬息之间便窥见城中万般景象的卢安平，低声叹息。

天穹之上一道身影忽地显现了出来，那一声叹息声，几乎同时在上下两个方位响起，一道光芒亮起，贯穿了黑暗深邃的血色云层。

隐匿在云层之中的强者，大惊之下，还未遁走便已经随着血云一起，湮灭在金色的神光之下。

柔和圣洁的光芒驱散了血云，照耀在巨城之间，将一切邪祟祛除，那些惊惧之下心生恶念的凡人，在光芒之下逐渐平静，心中的恶念随之祛除。

只瞬息之间，卢安平便已经终结了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乱，原本就偏远的巨城，迎来了极为短暂的安宁。

“那就，开始吧。”在书塾之内的卢安平，回过神来，望向已经安静的竹门方向，又一次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