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爽几乎是凭借意志力,才让冻得几乎麻木的四肢恢复一点知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梅世豪与神秘买家约定的交易时刻越来越近,焦灼感像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她必须尽快确认外面的情况,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最终线索的彻底断离。
她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推开冰柜门,那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她听来却如同惊雷,在死寂中无限放大,撞击着她紧绷的神经。
冰冷的空气猛地涌入肺叶,带着更浓重的霉腐味,却无法冷却她内心的急切。
停尸间内死寂一片,只有她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窗外无止境的雨声,这寂静反而更令人心慌,仿佛暴风雨前的最后宁静。
她悄无声息地滑出冰柜,双脚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而上,让她几乎站立不稳,牙关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颤。
不能再等了。
无论这是不是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无论钟离的身影是否还在暗处凝视,她都必须在交易发生前,亲眼去看,亲耳去听,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她蹑手蹑脚地挪向停尸间大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耳朵极力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祈祷着不要错过任何关键信息,又恐惧着听到任何不该听到的声音。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人的神经。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口翻涌的悸动,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金属门——
就在门缝开启的刹那,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毫无预兆地、死死抵上了她的太阳穴——那触感尖锐而致命,带着机械独有的无情。
是枪口。
梁爽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冻结。
她的呼吸骤然停滞,瞳孔不受控制地急剧收缩,映着门外昏暗扭曲的阴影。
所有动作霎时僵住,连指尖都凝固在半途,仿佛稍一颤动便会引爆那紧贴皮肤的死亡开关。
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如同被闪电劈中般定格在原地,唯有眼中一闪而过的惊骇泄露了她内心滔天的震荡。
门外昏暗的走廊阴影深处,梅世豪如同从地狱裂隙中爬出的幽灵,缓缓显出身形。
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早已等候多时、一切尽在掌握的狰狞得意,嘴角咧开一个扭曲的弧度,眼中燃烧着冰冷而兴奋的火焰。
他手中的枪稳如磐石,枪口紧紧贴着皮肤,每一分压力都透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果然蹲到只自投罗网的小老鼠。”梅世豪的声音嘶哑低沉,每个字都裹挟着猫戏弄垂死猎物般的残忍玩味。
他上下打量着梁爽,眼神轻蔑而厌恶,像是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语气陡然变得咬牙切齿:“小贱人…真没想到,竟然是你!Lasse果然一步都没算错…...”
梁爽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骤然松开,血液霎时逆流冲上头顶,带来一阵眩晕般的空白。
Lasse…他果然早就知道。
那个名字,不再带有任何模糊的揣测或自欺欺人的侥幸,它化作一柄淬着剧毒的冰锥,以极其残忍的精准度,狠狠刺穿她小心翼翼维护的最后一丝希望。
冰冷的刺痛并非来自想象,而是真实地从心口蔓延开来,仿佛将她整个人彻底钉死在名为绝望的刑架上,连挣扎都成了徒劳。
就在这时,另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
那脚步声——那曾在她无数个惶惑不安的深夜里带来一丝虚幻慰藉的节奏,那被她反复咀嚼、赋予复杂揣测的熟悉频率——此刻却像送葬的钟声,一声接一声,沉重而残酷地撞击着她的灵魂。
她猛地抬眼望去,瞳孔在刹那间急剧收缩,映满震惊与无法接受的骇然。
钟离自走廊拐角处不紧不慢地踱出,面容是一贯的、甚至比记忆中更加疏离的冰冷与平静。
他的视线掠过她,如同掠过一件无足轻重的杂物,未曾停留半分,未曾泛起丝毫涟漪。
他就这样漠然地、径直地走向梅世豪,最终站定在那个持枪的恶魔身侧——姿态从容,仿佛本就该立于那黑暗之中。
那一刻,梁爽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内心世界彻底崩塌粉碎的巨响——如同琉璃坠地,寸寸碎裂,再无法拼凑完整。
那个深海中奋力将她托出窒息黑暗,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的身影,那个在她混乱记忆中唯一清晰的、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温暖怀抱,那个曾让她在无数个深夜反复咀嚼、不断为他寻找理由和苦衷的瞬间……甚至更久远以前,那个在晨光中迎着风、眼神清澈明亮的少年侧影——所有斑驳交叠的幻象,此刻全都化作最尖锐冰冷的棱刺,一遍又一遍,狠狠地凿穿她的心脏。
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一场自导自演的荒唐戏码。
她竟然可笑地以为,深海之中那不顾一切的援手,或许藏着半分真心——多么愚蠢的错觉,竟让她在无数个夜里反复揣摩那瞬间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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