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奴 第40章 绣春坊

进了城，老婆婆急急忙忙地让她下车，老爷爷快速赶着驴车走了。睐娘不敢怨人家无情，萍水相逢冒着风险将她带入吴江镇已是大恩，鞑子嗜杀，百姓风声鹤唳也是正常。

城里小河垂柳，白墙乌瓦，拱桥小船，一派水乡景色。睐娘没心思欣赏风景，见路边有几株艾草，忙采集艾草，鲜嫩的叶子入口柔软苦涩。不仅充饥还可驱散身上寒症。

她身无分文，一天入腹的只有一碗清粥和几个小小的杂粮饼子，她饥肠辘辘。光靠吃草可解决不了腹饥问题。要去姑苏城，恐怕要在镇子上我份话干，哪怕赚一点路费，也得干几天。江南丝织业发达，吴江镇有好几个绣坊，凭着刺绣的手艺，她定然不会饿死！这要感谢娘亲逼着她学刺绣，请来姑苏城最好的绣娘教她刺绣。上等的绣技加上她对绘画构图、色彩、意境的领悟，她的刺绣堪称一绝！上次她的竹叶荷包卖了二两银子，买者就是贵人府上的管事。

她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镇上最大绣坊“绣春坊”。

门脸古色古香，牌匾字迹古朴有力。店里生意不错，人来人往。

睐娘脸露喜色，跟着人群往里挤。突然胳膊被人抓住，她一阵吃痛，偏头一看，一个管事模样的女人正拉着她往外走，一边威胁:“小乞丐，要讨饭去外面，这里是绣庄，没有吃的。”

睐娘饿了许久，本就没有力气，被这女人一阵拖拽，身不由己，身体倾斜，脚下踉跄不由自主地到了店外。

“哟，你个乞丐往绣庄里挤干什么？眼睛长得漂亮，也当不了饭吃！走！走，别碍了贵人的眼，影响我们做生意。”那女人吊着眉毛，满是不屑地说。

“我会刺绣，你让我试试，不行，我绝不赖你们店里。”睐娘不肯放弃，诚恳地请求。

“去去！我们忙着哩。你这个年龄在我们绣坊当个学徒也不够格。”

“那让我试试学徒也行。”睐娘不甘心地说。

“这学徒也不是好当的。要有保人，还要通过我们绣坊的测试。”那女人不耐烦地转身就走，一边嘟嘟囔囔，“我还有好多事做，和一个乞丐废这么多话做什么。”

睐娘心念一转，这女人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她这个机会了。去其他家绣坊只怕结果也差不多。她年龄小，身上的衣服是水生的旧衣，补丁补丁，脸上身上灰尘扑扑，绣坊里接待的都是爱美的姑娘，如何会让她这样一副尊容进去呢？

也不耽搁，睐娘转身就走。她我到一处水井，借洗衣妇的盆将脸手洗得干干净净，闻了闻身上的味儿，摇摇头，没办法，她没有衣服换，也没处换。

叹口气，捏了捏拳头，脸上表情坚毅，今天一定要找到活干，否则晚上也无处落脚。顾不得肚子饿，她转身又向绣春坊走去。

这次她没有急着往里走。先探头，看那女人在不在，若那女人还在，这店肯定进不去。一个身着华贵的公子摇着折扇往里走，身后还跟着两个随从。

这是绣春坊，进出大多都是女人，这男人进去的倒是少见。

睐娘见先前那女人迎了出来，极热情地将男人迎了进去。这女人在店里，深吸一口气，走入店里，趁着伙计在理货，悄悄往后门走去。

“哎，你干嘛？”一个伙计眼角余光看见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警惕地嚷了一句。

睐娘头也不回地钻进后门，果然后面是个小庭院，连着一排厨房。她躲在一丛花刺后面，伙计跟进庭院却不见人影，道是自己眼花，又回店里干活去了。

厢房内，十几个绣女正低头绣着东西，每人面前一个绣架子，架子上整齐地挂着各色丝线，之前那个女人给贵公子介绍这一批刺绣。

睐娘知道她只要一露头，一定会被赶出去。听那女人说绣坊内有学徒，若能借学徒工的材料绣上一幅，或许就有机会留下。她悄悄往另一座厢房溜去。

谁？谁在外面？”一声厉吓。

睐娘一个哆嗦，并赶紧藏身于游廊柱子后，那个女人风风火火地走到庭院里。

“来人，将那个小贼给我抓过来。”睐娘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她缩头缩脑地恨不得躲到地底下去。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心中正默念，耳朵一阵巨痛，她的耳朵快要被揪下来，便大声叫道：“我不是贼！我只是想做绣活，挣碗饭吃。

“又是你！小乞丐！打一顿，赶出去！还没完没了。”女人秀眉紧皱，“我们绣春坊何时成了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地方了？”

“公子！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绣一幅，若您不满意，随便您打骂我，再赶我出去！”睐娘见一个婆子一个大嘴巴就要扇到脸上，大声呼唤室内公子。

“住手！”贵公子清冷的声音传来。

“别污了主子的眼，拖外面去打！”女人厉声叫道，那婆子收手改为拖拽。

“什么人，带过来给我看看。”贵公子声音温润。贵公子眼里透着生意人的精明：“无妨，让她试试。”

“主子时间宝贵，何必将时间在这种小蹄子身上。”女管事小声劝说贵公子。

“给我一刻钟，我很快的！”睐娘见有机会赶紧接嘴，挣脱婆子自顾自跑进学徒房，借来一小块布料、绷子、针线，贵公子示意下，也无人拦她，她坐在台阶上，当着大家的面飞针走不一会，在几叶兰草间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就呈现在众人面前。贵公子接过睐娘递线起来。

四目相对，贵公子一身富贵气，头上的玉冠、衣服、鞋面都透着精致，

他仔细看绣品，眼前一亮：“栩栩如生啊！妙！妙！以画韵入绣品，妙啊！”

再抬眼看眼前的小娘鱼，明眸善睐，细眉秀气，气质高雅，完全与这身破烂的乞丐服不搭。

他也见过不少美貌女子，却从未见过这样江南诗情画意气质的女娘，不禁看呆了。

直到女管事问他如何处置，他道：“带这位小娘鱼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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