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淬了冰的刀锋,斜斜切过粮仓的破窗。沈倦将雪饮枪在掌心转了半圈,枪尖划过地面的碎石,发出刺耳的轻响。十几个契丹死士呈半月形围拢过来,弯刀上的寒光与他们瞳孔里的凶戾交织,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
“先生小心!” 阿澈将三个孩子按在粮仓后面,自己握紧匕首站出来,瘦弱的肩膀微微发抖,却死死盯着最前面的死士。他左耳后的朱砂痣在月光下异常醒目,让沈倦突然想起少年第一次握枪时的模样 —— 那时阿澈才十二岁,枪杆比他的人还高,却非要跟着亲兵们练刺杀,扎得满手血泡也不肯停。
耶律洪基用靴尖踢了踢地上的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沈倦,三年前雁门关你让本王损了三万精锐,今日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从腰间解下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刀鞘上的狼头浮雕在阴影里张着血盆大口,“只要你肯跪下受降,本王可以饶这些妇孺不死。”
沈倦没接话,只是缓缓吸气。丹田处的血气顺着经脉游走,三年来被云栖山清泉滋养的沉静,此刻尽数化作凛冽的杀意。他突然想起苏墨言送他离山时说的话:“真正的强者,不是永不畏惧,而是明知恐惧,依然前行。”
“杀!” 耶律洪基的吼声未落,最左侧的死士已如猎豹般扑来。弯刀带着破风的锐响直劈沈倦面门,刀锋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显然刚杀过人。
沈倦不退反进,雪饮枪在胸前划出银亮的弧线。枪杆与刀背相撞的刹那,他手腕猛地一翻,枪尖如灵蛇出洞,顺着刀身滑向死士的咽喉。那死士显然没料到他的枪法如此诡谲,急忙后仰躲避,却被枪杆扫中胸口,闷哼着倒飞出去,撞在粮仓的木柱上,喉头涌上的血沫染红了花白的胡须。
“废物!” 耶律洪基怒喝一声,亲自挥刀冲上。他的刀法带着草原民族的凶悍,每一刀都直取要害,刀风里裹着风沙的粗粝。沈倦脚踏七星步,银枪在月光下织成密不透风的防御网,枪尖点在弯刀的宝石上,迸出细碎的火星。
粮仓里的空间本就狭窄,十几个死士挤在一起反而施展不开。沈倦看准时机,突然矮身横扫,雪饮枪贴着地面掠过,枪风卷起满地谷糠,逼得众人连连后退。最边缘的两个死士躲闪不及,膝盖被枪杆扫中,惨叫着跪倒在地。
“阿澈!带她们从后门走!” 沈倦的声音在兵器碰撞声中异常清晰。粮仓西北角有个被砖石堵死的小后门,是他刚才勘察时发现的,砖缝间还长着几丛杂草,显然很久没人用过。
阿澈咬着牙点头,转身去搬堵门的石块。李嵩的老娘拄着根断木帮他一起推,老太太枯瘦的手指抠进砖缝里,指甲缝里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几个稍大点的孩子见状,也学着样子用肩膀去撞,砖石松动的声响混着死士的怒骂,在狭小的空间里交织成令人窒息的乐章。
“想跑?” 耶律洪基看出他们的意图,虚晃一刀逼退沈倦,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陶哨子。尖锐的哨声刺破夜空,粮仓外立刻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显然还有埋伏。
沈倦心头一紧,枪尖猛地变刺为砸,重重磕在耶律洪基的刀背上。这一击用了十足的内劲,震得耶律洪基虎口发麻,弯刀险些脱手。趁他踉跄的瞬间,沈倦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后门,雪饮枪横扫,将剩下的砖石尽数扫落。
“快!” 他一把将阿澈和老太太推出门外,转身时正撞见两个死士追来。枪尖精准地刺穿左侧死士的锁骨,他却来不及拔出长枪,只能任由枪杆留在那人身上,顺手抄起墙角的扁担迎向另一个死士。
扁担是寻常的桑木材质,在他手中却生出雷霆万钧之势。横劈竖砸间,死士的弯刀竟被生生震飞。沈倦欺身而上,手肘顶住对方的咽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死士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先生!” 阿澈的惊呼声从门外传来。沈倦回头,只见三个死士正围着少年缠斗,其中一人的弯刀已划破阿澈的胳膊,鲜血顺着青布衣衫往下淌。而耶律洪基正提着刀走向缩在角落的几个孩子,脸上的狞笑像淬了毒的冰。
“找死!” 沈倦抓起地上的弯刀,反身掷出。弯刀在空中转了三圈,精准地钉在耶律洪基的脚边,刀刃离他的靴尖不过寸许。耶律洪基吓得猛地后退,看向沈倦的眼神里终于有了惧意。
就在这时,被死士架着的李嵩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他用肩膀撞开身边的守卫,一头扑向耶律洪基,死死抱住对方的腿:“将军快走!别管我!”
“蠢货!” 耶律洪基抬脚踹在李嵩的胸口,靴底的铁刺撕开了他的皮肉。李嵩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咬着牙,血沫从嘴角不断涌出:“老娘…… 照顾好我老娘……”
沈倦的眼眶骤然发热。这个曾经在雁门关把受伤的阿澈护在身下的汉子,这个为了亲情背叛袍泽的叛徒,此刻却用最笨拙的方式,偿还着自己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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