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方演义 第287章 凯歌唱彻长安道 御宴欢腾庆功时

春阳如金，洒落于长安城的每一条街巷。朱雀大街自晨光初破天际时起，便已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青石板路被清水洗得锃亮，映着天光云影，宛如一条蜿蜒的玉带贯穿南北。两侧商铺早早开张，伙计们踩着梯子，将红绸与灯笼高高挂起，门楣上贴着“迎凯旋”“贺太平”的朱砂对联；坊市间百姓扶老携幼，摩肩接踵，挤在街道两旁，手中捧着花瓣、麦饼、果子，甚至还有孩童提着小竹篮，装满了自家晒的干枣与蜜饯，只为献给归来的将士。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望向北方——那是大军凯旋的方向。有人踮脚张望，有人攀上墙头，更有白发老者拄杖而立，眼中泛着泪光。“多少年没见这般盛况了……”他喃喃道，“当年太宗皇帝平东突厥，也是这般万人空巷啊。”

辰时刚过，远处忽传来震天的鼓乐声，铜锣敲响，号角长鸣，仿佛自漠北风沙中卷来的战歌，穿越千里归来。紧接着，一面绣着“李”字的帅旗率先出现在街口，在春风中猎猎作响，如烈火燃烧。百姓们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如潮水般涌起：“英国公威武！”“大唐天兵万岁！”“凯旋归来，国泰民安！”

桃花、杏花纷纷扬扬从窗口、屋檐抛洒而下，如红雨纷飞，落在军阵的甲胄之上，沾在雪白马匹的鬃毛之间。一时间，整条朱雀大街仿佛披上了锦绣华裳，满城皆春，举国同庆。

李绩身着崭新的紫袍金带，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腰间佩剑的剑鞘镶着鎏金纹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数月前北征之时，他风尘仆仆，铠甲染血，须发凌乱；而今归来，衣冠整洁，神情沉稳，唯有眉宇间那一抹历经风霜的坚毅未曾褪去。他勒住马缰，缓缓前行，目光扫过道旁欢呼的百姓——有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挥手致意，眼中含泪；有妇人身后的孩童举着木刀，模仿将士冲锋的模样，口中高喊“杀敌报国”；还有几位书生模样的青年捧着诗集，奋笔疾书，欲将这千古盛景一笔铭记。

李绩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动作庄重而不失温情。他并未催促行军速度，反而刻意放缓步伐，让百姓能看清这支铁军的风貌——每一列士兵步伐整齐，甲胄鲜明，手中长枪如林，盾牌连成一片铜墙铁壁。他们虽未言语，却以沉默的威严昭示着大唐军魂的不可侵犯。

队伍行至中段，刘仁轨与王玄策并马而行。刘仁轨已换下征衣，穿着一身青色官袍，腰系玉带，手中握着一卷文书，正是漠北诸部递交的降表副本，墨迹犹新，字字千钧。他轻轻抚过纸面，低声感慨：“昔日薛延陀横行北疆，劫掠边民，屠戮村庄，今日终伏首称臣，实乃苍生之幸。”

王玄策则腰间挂着一枚温润玉珏，乃是回纥首领吐迷度所赠信物，象征两族盟约永固。他望着四周欢腾的人群，嘴角含笑：“此番回朝，陛下定要论功行赏。你我能得此历练，多亏英国公提携。”

刘仁轨摇头一笑：“若不是你在断云谷前夜联络同罗、仆骨诸部，晓以利害，断其外援，咱们也未必能如此顺利围歼拔灼可汗。你看，百姓们这股热乎劲儿，便是对咱们最大的奖赏。”

话音未落，一名七八岁的孩童忽然挣脱母亲的手，跑至马前，双手捧着一束野花，怯生生地递上。王玄策见状，连忙翻身下马，单膝微屈，郑重接过那束带着露水的野花，又伸手轻抚孩童头顶，柔声道：“谢谢你，小勇士。”

孩童顿时涨红了脸，转身奔回母亲怀中，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与喝彩。这一刻，战火远去，英雄不再只是史册上的名字，而是活生生走进了万家灯火之中。

大军行至太极殿外的承天门前，李绩率先翻身下马，身后诸将亦随之解甲卸胄。亲兵早已备好洁净衣冠，诸将一一更衣整束，动作肃然有序。薛万均整理袖口时，还低声笑道：“总算不用穿那副重甲了，走一步都像背山。”牛进达哈哈大笑：“你嫌重？我守粮道那二十日，夜里连觉都不敢睡踏实，这才叫辛苦！”

众人相视而笑，一路拾阶而入。殿内早已暖意融融，烛火通明，香气氤氲。贞观天子李世民身着明黄龙袍，玉带束腰，胸前十二章纹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彰显帝王威仪；长孙皇后则着朱红宫装，绣凤翩跹，立于帝侧，神色温婉慈和。见众将入内，李世民竟快步迎上前，亲自扶住正要躬身行礼的李绩，声音满是欣悦与激动：

“英国公此番北征，荡平薛延陀，拓疆千里，使北疆百姓免受胡骑侵扰之苦，实乃不世奇功！朕盼你们归来，可是日日都在算着日子啊！昨夜还梦见你在郁督军山布阵，醒来竟不知是真是幻。”

长孙皇后亦温言颔首，目光缓缓扫过诸将鬓边风霜、眼角细纹，柔声道：“众将远征漠北，寒暑交替，风霜雨雪，餐冰卧雪，定是辛苦了。殿内已备下热茶与点心，快请入座歇息片刻。”说罢，便示意宫人引诸将入座。

殿内早已摆下庆功大宴，紫檀木长桌排开数十席，琼浆玉液满盏，珍馐美味罗列：烤得金黄酥脆的全羊，皮脆肉嫩，香气扑鼻；清蒸鲈鱼洁白如脂，佐以江南特供的姜丝醋汁；琥珀色的蜜饯果脯，晶莹剔透；更有中原罕见的漠北乳酪，奶香浓郁，搭配西域葡萄酿成的葡萄酒，别具风味。这一切，皆是李世民特意命御膳房精心准备，既慰劳将士辛劳，也象征着天下归心、四海一家。

诸将刚落座，左丞相魏征便执盏起身。他身着紫色官袍，苍髯飘动，声若洪钟：“薛延陀自贞观十七年以来，反复叛离，屡犯边境，杀我边民、掠我牛羊，实为北疆大患。今诸位将军率军北征，一举将其荡平，使漠北万里归入大唐版图，此等功绩，实赖陛下天威浩荡、诸将奋勇争先！老臣在此敬诸位将军一杯，愿大唐永固，四海归心，再无兵戈之扰！”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豪气干云。殿内文武百官纷纷举杯响应。

房玄龄、杜如晦亦随之起身，两人分别捧着酒壶，为李绩、李靖（注：此处依前文语境，李靖虽未直接登场，然北征乃大唐重兵之举，房杜二人代表中枢辅臣）斟酒。房玄龄笑道：“英国公出征前，曾对陛下言‘三月定漠北’，如今果然如期凯旋，真乃神机妙算！我等在中枢筹措粮草，调度驿传，虽不及诸位将军沙场搏杀，却也深知此番征战之难。这一杯，敬诸位的忠勇与担当！”

杜如晦亦颔首赞道：“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唐江山万年长青，文治武功，光照千秋！”

李绩连忙举杯回敬，目光扫过殿内诸将与大臣，语气诚恳：“此非臣一人之功，实乃陛下运筹帷幄，居中调度，又有诸位大人在中枢保障粮草、传递军情，前后呼应，方成伟业。”说罢，他转向身侧的刘仁轨，朗声道：“仁轨在漠北调度粮草，从临潼关至郁督军山，千里粮道从未断绝，调度有方，井然有序；玄策则提前联络回纥、同罗诸部，分化敌势，断其右臂，此乃大功！”

刘仁轨闻言，起身拱手：“英国公过誉了。真正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者，乃是薛万均、薛万彻二位将军！断云谷一役，兄弟二人率轻骑突袭敌营，生擒拔灼可汗，勇不可当；牛进达将军镇守后路粮道，抵御薛延陀残兵偷袭，昼夜巡防，保障大军无虞——这些，才是平定漠北的关键所在！”

薛万均、薛万彻兄弟闻言，连忙起身谢过。薛万均抱拳道：“末将不过奉命行事，不敢居功。”薛万彻性情刚烈，朗声道：“只要能为国家效力，哪怕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王玄策却端起酒杯，目光灼灼地望向李世民，朗声道：“陛下！如今北疆已定，漠北诸部皆愿归附大唐，正是大唐扬威四海的良机！臣以为，当乘胜西进，收服西域诸国，打通丝绸之路，使大唐国威远播万里之外，令四方部族闻我天朝之名而心折！”

此言一出，满殿顿时振奋。薛万彻按捺不住，霍然站起：“玄策所言极是！末将愿率军西征，踏平龟兹、焉耆，为大唐再拓疆土！”牛进达亦附和：“末将愿为先锋，誓死效命！”众将眼中燃起熊熊战意，连殿中文臣们也频频点头，觉得时机已然成熟。

李世民抚掌大笑，笑声爽朗，震得殿内烛火微微晃动：“好！众卿有此雄心壮志，朕心甚慰！朕早就有意经营西域，完成祖父与父皇未竟之业。如今北疆无虞，正好腾出手来，打通丝路，怀柔万邦！”他顿了顿，举起酒杯，环视全场：“不过，今日是庆功宴，不谈军务，且尽欢宴！朕敬诸位一杯，愿大唐将士皆如诸位这般忠勇无畏，愿我大唐江山永固，百姓安乐，四夷宾服，盛世绵延！”

殿内众人齐齐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时，军乐奏响——殿外鼓声雷动，号角齐鸣，与宫内的丝竹之声交织成恢弘乐章。舞姬们身着彩衣，提着裙摆款款而入，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时而如草原雄鹰展翅翱翔，象征铁骑纵横；时而如中原杨柳依依，寓意天下安宁。这一曲《凯旋颂》，专为纪念此次北征胜利而创，舞毕，掌声雷动。

觥筹交错之间，李绩与房玄龄低声谈论着漠北治理之策——如何设都护府，如何安置归附部落，如何推行教化、兴修水利；刘仁轨与杜如晦展开西域舆图，探讨疏勒、于阗地形险要，谋划屯田戍边之道；王玄策则与薛万彻畅谈西征战术，提及骑兵奔袭、断敌水源之策，兴致高昂。

殿内的欢腾与宫外百姓的庆贺遥相呼应。朱雀大街上，百姓仍在敲锣打鼓，酒肆茶楼里传出阵阵歌声，孩童们学着将士模样列队 marching，连太极宫的宫墙上，都映着灯笼的红光，如同星河坠落人间。

夜色渐深，庆功宴仍在继续。李世民望着殿内其乐融融的景象，又望向窗外长安的夜色——远处的坊市灯火通明，百姓的欢呼声隐约可闻，心中满是欣慰。他知道，平定薛延陀只是大唐盛世的开端，接下来的西域之行，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但此刻，太极殿内的欢腾，长安街头的繁华，已然是大唐盛世最鲜活的模样。

宫人再次添酒时，王玄策借着酒意，起身朗吟一首五言：

＞ “漠北尘烟散，长安夜色明。

＞ 凯歌传万里，国威震四溟。”

诗句刚落，满殿掌声雷动。李世民亦笑着点头：“好一句‘国威震四溟’！玄策有才，当浮一大白！”随即命人赐金帛以彰其功。

殿内的欢笑声、歌声、掌声交织在一起，飘出太极宫，融入长安的夜色里。那一夜，长安无眠，万家灯火为英雄点亮；那一夜，史笔将记，贞观盛世因这场凯旋而更加璀璨辉煌。

欲知李世民何时定下西征之策，众将又将如何筹备西域战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