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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烈的震颤持续了许久，不过，在极北荒原的某些地方，激战仍未结束。
“萤国主，异族已灭，不要再打了！”一处荒山之上，阳文宇紧握长剑，拼命挡格。
“阳文宇，我杀了你！”孟萤已经发狂，哪怕此刻天崩地裂，哪怕她实力大减，却依旧疯狂地攻击着阳文宇，用手抓，用牙咬，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轰隆——
山川震颤中，群山坍塌，无数巨石翻滚着砸向二人。
“萤儿！”阳文宇大惊失色，奋力抱住了孟萤，之后转过身，将后背交给了身后的天崩地裂。
“你刚才，叫我萤儿？”阳文宇怀中，孟萤国主喃喃自语，她缓缓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她又爱又恨的男子，此刻，这男子正抱着她，试图为他挡下眼前的一切灾厄。
“阳文宇，我若死了，你会后悔一辈子！哈哈哈——”孟萤国主狂笑着抓住阳文宇的后背，之后把阳文宇按向地面，反过来护住了他。
漫天巨石呼啸而来，最终将一切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三月撼世的光芒渐渐消散，天地间重归宁静。
楚小凝此刻也来到了他的身前，她仔细凝视着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男子，素手轻轻伸出。
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他的脸颊时，他的身躯却是一道残影，随风消散，这一瞬，两人近在咫尺，却是咫尺天涯。
随着天地间动静的平息，杨子默的身躯渐渐消散，最终只剩下了一柄黑色长剑，插在了昔日山之巅。
天空中，刺目的光芒逐渐散去，不知从何时起，昔日山开始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中，楚小凝抱着魔剑焚天，任由雨水自脸庞落下，仿佛这能将那似海的哀愁洗去。
从那天起，昔日山一直在下雨，雨中唯有一个女孩怀抱着剑，形单影只，孤独伫立。
“凝姑娘，下山吧。”南砚先生出现在了她的身旁，轻轻劝道。
“他，真的已经走了？”楚小凝喃喃自语。
南砚先生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轻轻撑起了一道光幕，来到了楚小凝身边，隔绝了雨水：“三月撼世，这是何等的伟力。即使以子墨的能力，也必须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方能发动。凝姑娘，子墨曾希望你离开洪荒，既然你选择留下来，那么接下来，我会告诉你一切。”
楚小凝目光幽幽，神情落寞，没有了人，她所寻找的真相显得格外苍白。
“子墨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南砚先生缓缓说道：“幻灵魔女乃是洪荒感应到破灭危机，从本源之力中诞生的特殊灵智。你被幻灵魔女所侵蚀，朝不保夕，子墨带着你一路来到极北，为了让你活下去，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帮你压制幻灵魔女，你可还记得，他曾让你修炼极北功法……”
楚小凝怔怔出神，往昔的一幕幕浮现心头。
过去的时候，杨子默督促着她，让她修炼极北功法，当时的她对于杨子默的想法，一无所知。
“然而，你的神魂身躯被幻灵魔女所侵蚀，根本无法吸收霸道的极北魔气，子墨迫不得已，只能让你前往中域之地以灵力继续修行。”南砚先生叹道：“他努力保护着你，甚至不惜动用远古邪修的血鼎咒，以他自身为炉鼎，以他的血肉、神魂、气运、轮回等一切作为代价，对你体内的幻灵魔女进行压制。他唯一希望的，是你能摆脱幻灵魔女的吞噬，好好地活下去。”
你记忆恢复之日，再也不必回到极北，再也不必见我……离开极北之初，杨子默那平静的话语仿佛就在昨日。
原来，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楚小凝默默地看着远方昏暗的雪山，大雨中，无念城的废墟更显破败。
她缓缓摇头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只想要他活着啊！”
“他也是这么想的。”南砚叹道：“子墨说过，他对不起你，利用着你体内的本源之力，让你从小生活在苦难之中，给你造成了许多伤害。”
“他身边的人依次逝去，而你，是他在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珍视之人，因此，他一直以来只做两件事，一是继续洪荒联军未竟之事，二便是让你摆脱幻灵魔女的侵蚀。哪怕第一件事未做成，你也能在无尽混沌中有能力活下去。这是他对你的补偿与歉意。”
“我才不要！”楚小凝大叫：“他凭什么那么自私？他就这样走了，这难道不是伤害！？”
“子墨没有选择。”南砚叹道：“发动三月撼世的最终代价便是他的性命，而他作为血鼎咒的炉鼎，也必须把自己的性命交给你，方能让你获得磨灭幻灵魔女的力量。他两件事都做了，既不负天下，也不负你。”
“有时候，他就是这样让人喜欢不起来的一个人啊，为了目标，可以毫无感情地算计一切，哪怕是他自己。”
“不过，做完了这一切，子墨他终于放心了吧。凝姑娘，希望你不要恨他，就像他所期望的那样，好好活下去吧。”
大雨中，极北荒原烟雨苍茫。
“不，骗子，他是骗子！他从来都自私自利、只会伤害我！”楚小凝浑身颤抖，抓住了南砚先生的衣袍，激动地叫道：“没错，他只是在骗我对吧？你知道的，他也会骗人，我经常被他骗，这一次，他会不会也在骗我？他是魔皇，他怎么可能会死！我要找到他，快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无论是什么地方，无论有多远，我都要找到他！”
看着越发激动的楚小凝，南砚先生心中唯有苦涩。
“你一定有办法！南砚先生，您见多识广，一定知道如何找到他，对不对？”
“他不会死的对吧？说啊！他到底在哪里！？”
她已经语无伦次了。
“凝姑娘，节哀，子墨他真的已经陨落了！”南砚不忍，却不得不再次说出真相，他感觉楚小凝就在失控的边缘。
“死了？”她疯狂地拉扯着南砚先生，喃喃道：“死后的世界在哪里？他坠入轮回了？我死了一定能见到他，对不对！？”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
“我明白了，我死了一定也能见到他，对不对？”癫狂片刻后，楚小凝忽然平静下来，她缓缓举起魔剑焚天，对准自己的脖子。
“凝姑娘，不要！”南砚先生此刻彻底慌了，若是楚小凝此刻有事，他如何对得起杨子默所做的一切？
于是他匆忙之下大叫道：“我或许知道他去了哪里，你先放下剑！”
“哪里！？”楚小凝拉住南砚先生，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凝姑娘，子墨的下落很复杂，我读过一些古籍，或许和他的去向有关。”南砚先生拼命整理着话语，这些都是他稳住楚小凝的托辞，他此刻心悬一线，生怕自己一句话不对让楚小凝崩溃。
“当真！？”她眼中星芒大放，犹如枯草重生。
“当真，我寿元数万载，见多识广，凝姑娘你千万要相信我。”南砚先生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渐渐变得严肃道：“不过此事事兹重大，我必须花些时间查阅古籍才能说清楚。姑娘你且等我一年，一年后你回到这里，我会告诉你找到他的办法，但那个办法，或许会很难。”
南砚先生此刻神情肃然，他见识广博，的确想到了某种找到杨子默的可能，他的话不再单纯只是稳住楚小凝的托辞，而是句句发自肺腑，无比凝重。
“好，好！我就知道他在骗我！”楚小凝此刻宛如新生，咬牙道：“先生放心，不管多困难，我都会把他揪回来，打一顿，谁让他一直骗我？”
“凝姑娘，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回去好好修养，那个办法，真的很难。”南砚又强调道。
“好！告辞！一年后我再来拜访！”楚小凝用力点头，转身如风雷般离去。
“姑娘……”南砚先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来不及了，楚小凝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果断无比的背影，说休息就休息，绝不拖泥带水。
“先生，”不过，临下山前，楚小凝却忽然停住了脚步，郑重道：“我知道他已经不在了，或者说，我知道他已经死了……我也知道您说的那个办法会很难很难，但只要有、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我也会全力去做。”
“……好。”南砚先生最终点了点头，不管怎样，楚小凝的情绪稳定下来就好。
至于那个办法……
若逝去的人只是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或许，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找到那个地方吧……
楚小凝走后，南砚先生看向天空，天空中乌云浓密，大雨滂沱，恍惚中，他看到了一个个遥远的身影，有杨子默，有他的亲人，有他的弟子，有这无尽岁月以来为这片天空而逝去的好友……
随着商火异族的溃散，洪荒的浩劫终于平息了。
极北一战后，世间恢复了平静。在冥河所化云海的守护下，洪荒大地虽然饱受摧残，却终究保存了元气。
冬去春来，当第一缕新芽从枯木上长出时，漫山遍野山花绽放，草木复苏，一片欣欣向荣之景。
晴空下，智行山巍峨万里，晴树河波光粼粼。
阳明院学初殿内，窗外的夕阳洒满桌案，文真长老负手而立，朗声念道：“止杀向善，慎笃于衷，师行天下，人人如龙。这是沐雨院主对阳明院每一位后辈弟子的期许。从踏入阳明院的这一刻起，你等就正式踏入了自己的修行之路，希望你等在努力提升修为的时候，不要忘记沐雨院主的训诫，不要在修炼之路上迷失自己的本心。好，今日的课业就到这里，你等回去好好准备，从明日起开始修习功法。”
“是！”一众新晋弟子躬身应是，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干劲与期待，能踏入天下第一院修行，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天大的福源。
文真长老离去后，新晋弟子们顿时松了口气，叽叽喳喳开始讨论：“不知怎样才能拜入无涯峰门下呢。”
“无涯峰，你想都别想！”一名新晋弟子不屑道：“现在无涯峰是阳明院最热门之所在，别说我们这些新晋弟子，连许多老弟子，乃至于外面不少强者都希望能拜入无涯峰当个外门弟子呢。”
“好想见一见楚掌座！”有新晋弟子满眼星星道：“听说楚掌座绝代风华，不修为冠绝天下，容貌更是闭月羞花，哎，若我得到她的指点就好了，修为必定突飞猛进……”
“别做白日梦了！”另有新晋弟子鄙视道：“楚掌座岂是你一个新晋弟子想见就能见的，还是踏踏实实努力修炼吧。我可听说，当年的楚掌座修炼起来可卖力了，一个人横扫了天璇榜三百任务，被老弟子们尊称为史上最强师姐！”
“嗯，你说得没错，踏踏实实提升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新晋弟子深以为然：“不如我们先去藏经殿，把明日要修炼的功法背熟？”
“同去，同去！”一群新晋弟子轰然响应，热热闹闹地离开了学初殿。
夕阳的余晖渐渐消散，原本热闹无比的学初殿顿时变得空旷而宁静。
就在学初殿最后一排的桌案前，一名女子以手托腮，看着窗外的夕阳，陷入了沉思。
这女子身穿一袭青萝云衣，双眸如灵泉般动人，正是新晋弟子们一直在讨论的楚掌座，楚小凝。
她在这学初殿里已经坐了一天，和新晋弟子们一起听完了文真长老的讲课，不过，以她如今的修为，除非她愿意，否则没有人可以察觉她的存在。
楚小凝回过头来，看向身旁的空位，怔怔出神，那里空无一人。
月恒……
楚小凝想起了那一直坐在她身边的沉默身影。杨子默，便是以这种方式，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那时，学初殿也似现在这样，洒满阳光。
当夕阳最后一缕光辉被群山所遮掩时，楚小凝离开了学初殿，离开了阳明院。
“这就要走了么？”晴空下，清韵仙子出现在了智行山边缘，注视着楚小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