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夜阑风静 《飞鸟投林》【番外】清净（九）

方多病盘膝坐在蒲团上，瞟了一眼跪在自己身边，身姿板板正正的李莲花。

他微微撇了撇嘴，轻声说道，“又没人看着，干嘛这样认真？！”

李莲花挑了挑眉，哼笑了一声，微微放松了些，“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了，还能尝到这样的滋味。”

“这有什么可怀念的？”方多病解下腰间的荷包，掏出一枚桂花糖剥好了放进自己口中。

“你不懂~”李莲花笑眯眯的转头去看方多病，微微张开了口，说了一声，“啊~”

方多病又掏出一块糖来，剥好了塞进李莲花口中，哂笑了一声，轻声说道，“有什么懂不懂的，你不就是在这儿回忆往事嘛~”

李莲花口中含着糖块，哼笑了两声，有些无聊，他打量着方氏祠堂里的牌位，闲闲问道，“你小时候，爷爷一般罚你跪多久。”

“不一定。”方多病扬了扬眉毛，“要看什么事儿。”

李莲花抿唇浅笑，“除了上树掏鸟窝，还有别的吗？”

“老狐狸，”方多病哼笑了两声，将双手抱在了胸前，嘴里含着糖，便有些含含糊糊的说道，“别想套我的话。”

“套你什么话呀？你以为我是你爷爷？”李莲花半眯起眼睛，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他都觉得好笑。

“少占我便宜。”方多病咂了咂嘴，“我爷爷，他想知道什么，你要是不都告诉了他，等他事后发现了，那更惨~”

“哼哼~”李莲花哼笑了两声，抬手摸了摸鼻尖，“我怕什么？大不了我先带着一言一诺回莲花楼去。”

“老狐狸不讲义气，想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这算盘打得够响啊~”方多病挑了挑眉，起身将屁股底下的蒲团拉到了李莲花身边，挨着人坐在蒲团上，“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什么不讲义气，我是说，我先，”李莲花向后稍了稍，坐在了自己的脚跟上，“然后你抽空偷溜出来，离家出走，这不是你的拿手好戏嘛？”

“又开始翻旧账，我还没说你，认识的都是什么朋友，远的不说了，这个轩辕萧，真是不讲义气，不过是在房顶喝了一回酒，用的着告诉我爷爷嘛？”

李莲花哼笑了两声，“那你就说喝酒的事好了，干嘛要将前因后果都吐干净咯。”

“能不说吗？”方多病白了李莲花一眼，“一言一诺哭的整个相国府都听见了，要是被我爷爷误会是咱们两个无缘无故的打孩子，那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李莲花叹了一口气，正想开口，忽的闭上了嘴巴，同时推了一把方多病，低声说道，“快，快跪好，两个小东西来了。”

方多病立刻跪回了原地，没一瞬他便也听见了两个小家伙轻手轻脚的声音，他偷偷看了一眼李莲花，见莲花也在看他，他便抿唇微微笑了笑。

方一诺趴在祠堂门槛上，一眼望见爹爹和父亲笔直的跪在祠堂中央，她急忙朝身后的哥哥招了招手，小声说了句，“快点儿~”

说了话，也不等哥哥撵上来，她轻声喊了一句“爹爹~”，见李莲花回头看她，她便手脚并用的翻过了高高的门槛，飞奔着扑进了李莲花怀中。

方一言落后了几步，见妹妹扑进了爹爹怀中，他便扑着站在了父亲面前，见父亲跪的笔直，嘴一撇便又掉下泪来，抽抽噎噎的对方多病说，“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

方多病紧忙一伸胳膊，将这个小哭包捞进怀中，口中轻声哄道，“不哭，不哭，不是因为你，和你，”

他余光中一诺也憋着嘴想哭，便笑着伸手点了点一诺的鼻尖，斜了一眼李莲花，轻言轻语的说，“和你们没有关系，是你爹爹不乖，我是被他连累。”

李莲花刚要说话，垂眸见怀中的女儿睁圆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旁边方多病怀中的儿子也眼眶红红的看着自己，他轻声笑了笑，抬手将儿子脸上的泪水抹掉，轻声去问一诺，“大白呐？你们怎么从太爷爷的院子偷跑出来啦？”

方多病挑了挑眉，见儿子女儿还穿着寝衣，他便换了姿势，盘膝坐在了蒲团上，将儿子抱好了，抬手拍了拍李莲花，用下巴点了点莲花怀中的一诺，示意他祠堂里冷，让他将女儿抱好。

李莲花挑了挑眉，暗暗催动内力，将这四周烘的热乎乎的，见方多病又瞟了过来，便笑着去逗女儿说话，“怎么了呢？一诺也有害怕的时候。”

方一诺抬手揉了揉眼角，委屈的说道，“大白在太爷爷房里……”

方一言接口说道，“李妈妈睡着了。”

“那你们怎么不睡觉呀？”李莲花也换了姿势，盘膝坐在了蒲团上，让女儿稳稳当当的坐在自己怀中，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手，见这小手暖呼呼的，便放下心来。

“哥哥睡不着，他怕……”

李莲花见女儿咋咋呼呼的，便轻轻拍了拍方一诺的小手，将食指竖在自己口边，用眼睛瞟着摆在供台上的灵位，轻声说道，“小声些~，爷爷奶奶都睡着了。”

“啧！”方多病瞪圆了眼睛，警告的捶了李莲花肩膀一下，见莲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便收回了手，轻轻拍着方一言，柔声说道，“你干爹是话说急了，我们没有不要你，也没有要回莲花楼去。”

“那我、我要是去了国子监，你和爹，还有一诺，你们就要回莲花楼去了吗？”

方多病见怀中的儿子紧紧皱着眉毛，小脸委屈巴巴的，不由偏头去看李莲花，见李莲花朝他摆了摆手，他便问道，“一言是怎么想的？你想要我们待在这里吗？”

“不能和我一起进宫吗？”方一言抬手搂住了方多病的脖子，见他父亲摇了摇头，又轻声哼唧起来，“我不想去……”

方多病笑了笑，挺直了身体，轻轻悠着怀中的儿子，“那里有许多和你一样大的男孩子，日后他们都会是你的同窗好友。”

“为什么要有同窗好友？”

李莲花听见怀中女儿用清凌凌的声音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仔细思索了一番，认真答道，“因为大家都需要朋友呀。”

“朋友么？”方一诺眨了眨眼睛，“翠翠？！”

方多病愣了愣，他不解的看了一眼李莲花，见李莲花点了点女儿的小嘴巴，一诺又是一脸说错了话的神情。

他便笑着去问怀中的儿子，“一言，你知道翠翠是谁吗？”

方一言愣了愣，立刻去看爹爹，见爹爹抬手挠了挠鼻尖，他便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又觑了一眼父亲，见父亲满面严肃，便轻声说道，“翠翠是那天我们去村中吃席时碰见的，和一诺一样大，爹爹说是新朋友。”

“吃席？”方多病更加惊讶，他睁圆了眼睛看着李莲花，“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天，咱们刚到京城的那些天。”方一诺抢先答道，“爹爹说你去吃席了，便说我们也去吃席……”

“嘿嘿~”李莲花撇嘴笑了笑，抬手点了点一诺的脑门，“小叛徒，我还没问你大白的事儿呐，咱们三个的这点儿小秘密都被你漏光了。”

一诺呵呵笑着，伸手搂住了李莲花的脖子，将脑袋埋进了亲爹的胸口处，轻声念叨，“困了，一诺好困~”

方多病紧紧抿着唇，点了点李莲花的肩膀，轻声笑道，“看，这就是你女儿，简直和你一模一样。”

李莲花悠了悠怀中的女儿，见女儿咯咯直笑，他转眼去看儿子，轻声问道，“一言，困吗？要不你带妹妹先回去睡觉？”

“嗯`嗯~”方一言也将脑袋埋进了方多病怀中，脆生生的说道，“不要，要在这里，要一起在这里。”

李莲花呵呵笑着，朝方多病眨了眨眼，无声的做了个口型，“看，这也是你的亲儿子。”

方多病得意的晃了晃身体，将怀中儿子搂的更紧了些，见女儿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偷偷看着自己，便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闭上眼睛，都闭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