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风已带着暖意,吹皱了太湖的碧波,也鼓满了停泊在吴淞口巨大船坞旁、那艘崭新巍峨的“凤安号”蒸汽巨舰的风帆。修复如新的锅炉舱内,匠人们正做着最后的调试,白色蒸汽从烟囱中喷薄而出,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
沈砚站在码头栈桥上,望着这艘凝聚了无数心血的巨舰,心潮澎湃。他身边,站着一位精神矍铄、目光炯炯的老者,正是沈家现任家主,萧云倾的舅父沈万钧。此次远航欧罗巴,将由沈万钧亲自带队,沈砚作为副手。
“舅父,一切准备就绪,货物已清点装船完毕。丝绸五千匹,极品瓷器三千件,茶叶五千斤,还有太后娘娘亲赐的《安平医典》精装本百部,《基础格物学》五十部。”沈砚递上清单。
沈万钧接过,并未细看,目光投向浩渺的东方海面:“此去万里重洋,风波难测。然我沈家世代行商,所求非仅金银。太后娘娘所托,以商船为桥梁,传我天圣医术格物之华光,探泰西之新奇,此乃千秋之功业。”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凤安号遇袭之事,足见暗流汹涌。此番远航,更需万分谨慎。”
“侄儿明白!”沈砚神色肃然,“随船护卫皆由潜龙卫精锐及靖海水师老兵充任,配备新式火铳。航线已反复推演,沿途补给点也已联络妥当。”
翌日,吉时。吴淞口码头人山人海,万民翘首。礼炮轰鸣声中,“凤安号”巨大的铁锚在蒸汽绞盘的牵引下缓缓升起。改良后的蒸汽机发出更加平稳有力的轰鸣,推动着巨舰破开碧波,驶向辽阔的海洋。岸上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祝福。
栖梧别院内,萧云倾与君临渊并肩立于临湖的高亭之上,远眺着巨舰渐渐化作海天相接处的一个黑点。
“此一去,山高水长。”萧云倾轻声道,眼中既有期许,亦有一丝母亲送别游子般的牵挂。那船上承载的,不仅是货物,更是天圣文明的火种。
君临渊握了握她的手:“凤安翔海,当惊寰宇。承熙的盛世,需此等开万世之先河的魄力。沈家此行,功在千秋。”
数月后,西洋,佛郎机国重要港口里斯本。
当“凤安号”这艘造型奇特、喷吐着滚滚浓烟的钢铁巨兽缓缓驶入港口时,整个码头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轰动与恐慌。尖叫声、祈祷声、船只慌忙避让的碰撞声乱成一团。岸上的卫兵紧张地举起了火绳枪。
沈万钧站在舰首,身着天圣一品大员的锦鸡补服(代表皇后特使身份),气度沉凝,不怒自威。他示意通译(随船带着精通泰西语言的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向岸上喊话,表明身份及和平通商的来意。
巨大的舰体,迥异的文明,以及舰上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护卫,都带来了强烈的震撼。经过最初的混乱和谨慎的交涉,佛郎机总督怀着敬畏与巨大的好奇,允许“凤安号”靠岸。
接下来的日子,沈家商队带来的精美绝伦的丝绸、巧夺天工的瓷器、醇厚清香的茶叶,迅速风靡了整个里斯本上流社会,引发疯狂抢购。而更让当地学者、贵族乃至教廷震惊的,是那部图文并茂、体系严谨的《安平医典》,以及阐述着宇宙万物基础规律的《基础格物学》。
里斯本最大的圣哲罗姆修道院内,一场特殊的“格物”展示正在进行。沈砚在众多白袍学者和贵族面前,从容地演示着杠杆原理、滑轮组省力、水的浮力等基础实验。当看到小小的滑轮轻松吊起沉重的石像,看到船只模型在浮力作用下稳稳漂浮,修道院内响起阵阵不可思议的惊叹和热烈的讨论。
“上帝!这是东方的智慧!它……它似乎与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不同,但如此直观而有力!”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学者激动地抚摸着《基础格物学》的羊皮封面。
“尊敬的使者,”佛郎机国王的特使在觐见沈万钧时,目光热切,“贵国的医术与格物之学,令人叹为观止。不知……我们可否有幸,与贵国交换知识?”他命人抬上几个沉重的橡木箱,“这是敝国最珍贵的典籍抄本,包括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托勒密的《天文学大成》,还有……达芬奇大师的一些手稿复本。”
沈万钧的目光落在那些典籍上,尤其是那本厚实的《几何原本》。他想起离京前太后娘娘的嘱托:“取彼之长,补我之格物之基。”他微微颔首,露出得体的笑容:“知识无国界,交流方能共进。我天圣愿与贵国互通有无,共探天地至理。”
当“凤安号”满载着西方的典籍、珍奇物产(如自鸣钟、玻璃器、新大陆的作物种子)和一份初步的贸易互惠协议,踏上归程时,里斯本港口再次万人空巷。这一次,目光中充满了敬意、好奇与对遥远东方帝国的无限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