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445章 水师·海疆靖平

七月初七，子时将近。

宸京城内，万籁俱寂，唯有巡夜兵士的脚步声和更夫悠长的梆子声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荡，一声声敲在人心头，压抑得令人窒息。空气仿佛凝固，酝酿着风暴来临前最后的死寂。

钦安殿地下。

火把的光芒跳跃着，将狭窄甬道内工部侍郎、钦天监正和潜龙卫们凝重而紧张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汗水混着尘土，从他们额角滑落。

面前，是一堵巨大的、布满斑驳苔痕的古老石壁，石壁中央，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已被艰难地扩开，里面漆黑一片，散发出陈腐阴冷的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微弱能量波动——正是那龙脉空洞的入口！

探测的铜铃悬于洞内深处，在无形的能量流中发出极其细微、几不可闻的嗡鸣震颤。

“大人，就是这里了！”

一名满脸灰土的匠师声音沙哑，带着惊悸，“空洞深处…似有异物！能量波动异常，铜铃震颤不休！我等…不敢再深入了。”那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

工部侍郎脸色铁青，看向钦天监正。

老监正捧着浑天仪的手微微颤抖，仪盘上的指针正疯狂地左右摇摆，最终死死指向洞口深处，那代表龙脉气运的玉色光晕，黯淡得几乎熄灭。

“龙气…龙气被邪物侵扰，剧烈震荡！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他声音发颤，充满了恐惧。

“潜龙卫！”工部侍郎猛地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持火把、备弩！随我进去！务必探明洞内究竟有何物在作祟！其余人，守住洞口，任何人不得靠近！”

他深吸一口气，夺过一支火把，第一个弯腰钻入了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数名最精锐的潜龙卫紧随其后，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几乎在同一时刻，永寿宫。

殿门紧闭，烛火通明。

德妃赵静仪依旧坐在窗边软榻，那卷《道德经》摊在膝上，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

她的目光，越过窗棂，投向钦安殿的方向，平静无波的眼底深处，仿佛有幽暗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桂嬷嬷如同最忠诚的影子，侍立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垂下的眼睑遮住了所有情绪。

“时辰…快到了。”德妃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律。

她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抬起右手。

那是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白皙，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

此刻，这只手在烛光下，却缓缓做出了一个极其古怪、扭曲的手势——五指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弯曲交叠，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在虚空中勾勒着无形的符咒，又像是在拨动一根看不见的弦。

随着她手势的成型，一股难以察觉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精神波动，如同水纹般以她为中心，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这股波动极其隐晦，凡人毫无所觉，但守在殿外阴影中的潜龙卫精锐，却在这一刻，心头猛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悸动与寒意，仿佛被无形的毒蛇舔舐过灵魂！

几人几乎同时按住了腰间的刀柄，目光如电射向殿内那依旧静坐的身影，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

千里之外，东南海疆，却是另一番景象。

黑夜笼罩着波涛汹涌的海面，星月无光。

隶属于靖海水师的数艘大型战船，如同沉默的巨兽，破开墨色的海浪，呈扇形悄然包围了一片靠近荒僻礁岛的海域。

主舰“镇海”号舰首，靖海侯一身玄甲，按剑而立，海风吹拂着他花白的鬓角，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前方黑暗中几艘形迹可疑、正在慌忙转向试图逃窜的武装商船——那正是与盐枭勾结、负责转运私盐与赃物的海盗船！

“侯爷！前方礁岛后有船影闪动，疑是海盗接应船只！”了望哨的声音在呼啸的海风中传来。

“哼，果然有接应！传令各舰，按皇后娘娘所授旗语，变‘雁翎阵’！弓弩上弦，拍杆准备！接舷队候命！”

靖海侯声如洪钟，一道道命令迅速传下。战鼓低沉擂响，水师战船如同被唤醒的巨兽，阵型变换，速度陡增，锋锐的撞角直指试图逃窜的海盗船！

一场激烈的追逐与接舷战在漆黑的海面上瞬间爆发！火箭如流星般划过夜空，点燃帆索；沉重的拍杆带着呼啸的风声砸下，木屑纷飞；怒吼声、兵刃交击声、惨叫声混杂着海浪的咆哮，响彻夜空！

“镇海”号舰桥上，随军督战的户部官员和沈家账房脸色发白，紧紧抓住栏杆。

船舱内临时辟出的“安平医舱”却已灯火通明。这是萧云倾随军时所设，此刻虽无大战伤，但早有准备。

数名由安平医馆培养、精通战场救护的医士和健壮仆妇已严阵以待，煮沸的清水、消毒的药酒、裹伤的白布、简易的夹板、甚至皇后特制的止血“金疮散”都已分门别类摆放整齐。

浓烈的药味混合着海腥气，形成一种奇特而令人心定的氛围。一名手臂被流矢擦伤的年轻水兵正被熟练地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他龇牙咧嘴，眼中却无太多恐惧，反而好奇地打量着这前所未见的整洁医舱。

靖海侯无暇他顾，他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最激烈的战团后方指挥塔上，目光如炬，扫视着混乱的战局。

当看到己方一艘快船成功钩住最大的那艘海盗船，水师勇士如猛虎般跃上敌舰甲板时，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刚毅的弧度。

此战若胜，两淮盐枭的海上命脉将被斩断，皇后新政推行的一大障碍也将扫除！然而，他紧握剑柄的手背上青筋依旧贲张，心中并无半分轻松。

陛下与娘娘所在的京城，此刻是否已陷入那“涅盘”的劫火？那深宫中的毒蛇，是否已亮出了致命的毒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