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421章 辨伪·朱砂玄机

乾清宫内死寂如坟，唯有烛火哔哔作响。君临渊那声“印泥未干”的冷喝，如同冰锥刺破虚假的平静。众人目光齐刷刷盯在宗正寺卿君肃手中那卷明黄诏书上，末尾那方象征至高皇权的传国玉玺印鉴，朱砂色泽鲜亮得近乎妖异，边缘甚至洇开一丝极细微的湿痕。

“大胆！”苏贵妃尖利的声音骤然划破寂静，涂着蔻丹的手指直指君临渊，“陛下尸骨未寒，渊亲王便当众质疑遗诏！此乃大不敬！莫非是见幼主可欺，生了不臣之心？”她胸膛剧烈起伏，金凤步摇乱颤，眼中却飞快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皇后亦沉下脸：“渊王，遗诏乃陛下口谕，高公公亲录，本宫与诸卿亲眼见证，岂容你肆意揣测？”

“亲眼见证？”君临渊目光如淬了寒冰的刀锋，缓缓扫过皇后与苏贵妃那张强作镇定的脸，“本王只问一句，父皇口谕时，玉玺何在？何时加盖？何人经手？”他字字如铁，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宗正寺卿君肃老眉紧锁，闻言仔细将诏书凑近烛火，又用指腹在印泥边缘极轻地一触，脸色瞬间变了：“这……这印泥入手微黏，确似……新盖不久！”他猛地抬头看向御前总管高无庸，“高公公！陛下口谕到玉玺加印，间隔几何？”

高无庸脸色煞白，额头瞬间沁出细密冷汗，袖中双手控制不住地微颤：“回……回宗正亲王，陛下口谕后便气息微弱，老奴……老奴当即捧出玉玺加盖，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声音干涩，竭力维持着平稳。

“一盏茶？”萧云倾清冷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已走到君肃身侧，目光锐利如针，细细审视那方印鉴，“寻常御用印泥，乃以朱砂、桐油、艾绒秘制，即便新盖，也需半炷香方能干透至不粘手。此印泥色泽鲜亮欲滴，边缘湿润晕染，绝非一盏茶之功可成！”她抬眸，视线如冰刃般直刺高无庸，“除非，此印加盖之时，陛下口谕早已‘记录在案’！”

“荒谬！妖言惑众！”九皇子师、礼部尚书苏文博厉声斥责，他是苏贵妃之父，此刻须发皆张，疾步上前似要抢夺诏书，“萧氏女流，安敢妄议国器！”

墨影身形如鬼魅，一步踏出，玄铁剑鞘无声横亘在苏文博身前，冰冷的气息迫得他硬生生止步。君临渊看也不看苏文博，只沉声道：“太医院张院判何在？即刻查验印泥！”

一直候在龙榻旁的张院判连忙上前，小心翼翼以银针刮取微量印泥粉末，置于鼻下轻嗅，又取出随身携带的瓷瓶，滴入一滴透明药液。顷刻间，那点朱砂竟泛起一层诡异的幽蓝色泽！

“启禀王爷！”张院判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此印泥中混有西域‘血焰砂’！此物色艳如血，干涸极慢，需两个时辰以上方显旧态！此乃……贡品，仅存于内库！”

内库！这两个字如惊雷炸响。内库掌管御用之物，非皇帝亲信不可染指！矛头直指掌控内廷的高无庸！

高无庸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动：“老奴冤枉！老奴不知啊！陛下……陛下弥留之际，只让老奴速速加盖……”

“不知？”君临渊冷笑，目光如鹰隼般锁住他，“那便请高公公随宗正亲王走一趟，好好回忆，此诏书究竟何时、何地、经何人之手加盖！墨影！”

“属下在！”

“即刻封锁内库！任何人不得进出！所有记录在册的西域朱砂，尤其是‘血焰砂’，一毫一厘都要给本王查清楚！”君临渊的命令斩钉截铁。

“遵命！”墨影领命，身影瞬间消失在殿门处。

“君临渊！你这是要造反吗！”苏贵妃尖叫起来，护着被眼前变故吓得小脸煞白、瑟瑟发抖的九皇子君临睿，“睿儿已是新君！尔等乱臣贼子……”

“新君？”君临渊猛地转身，玄色亲王袍袖带起一股凛冽寒风，深邃的目光如寒潭般扫过九皇子稚嫩惊恐的脸，最后落在苏贵妃扭曲的面容上，“本王只认证据！此诏若真，本王自当肝脑涂地，辅佐幼主！若为宵小伪造……”他声音陡然转厉，字字千钧，“本王定将其挫骨扬灰，以正国法！”

殿内空气凝固，杀机暗涌。太子君临澈依旧失魂落魄，三皇子君临风眼中的狂喜已被惊疑取代，德妃死死攥着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萧云倾悄然退至君临渊身侧，指尖银光微闪，无声无息地取走了张院判验看印泥的那根银针。针尖残留的微量幽蓝粉末，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她鼻翼微动，一丝极淡的、与君临渊所中匕首之毒“梦罗香”同源的甜腻气息，竟若有若无地缠绕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