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249章 构陷·克扣军饷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着幽云城厚重的城墙。城内军营因疫情受控而带来的短暂振奋，被粮草告急的阴影再次笼罩。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依旧响亮，但碗里的粥却肉眼可见地稀薄起来。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户部衙门内，一间不起眼的偏房里，烛火摇曳。户部仓部司的一个姓林的主事，正伏案疾书。他面前摊开着两份账册：一份是真实的、即将发往北疆幽云城的粮饷拨付记录，另一份则是他正在精心“润色”的副本。

他鼻尖冒汗，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蘸饱了墨汁的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小心翼翼地在一个数字后面添上了一个不起眼的“零”。原本的“军粮：叁万石”，瞬间变成了“叁拾万石”。接着，他又在银两数目上做了手脚，将“白银：伍万两”中的“伍”字，巧妙地描摹改成了“拾伍”，变成了“拾伍万两”。做完这些，他长吁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又仔细核对了一遍，确认改动天衣无缝，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

“成了……”林主事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贪婪与不安交织的光芒。他将伪造好的账册副本小心收好，将真实的那份藏入袖中，准备稍后销毁。他起身，走到窗边，警惕地看了看外面寂静的庭院，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掂量了一下里面金叶子碰撞发出的悦耳声响，脸上露出一丝满足又心虚的笑容。“四殿下出手真是大方，不过是动动笔，多贪他个三万两白银和几千石粮食的‘损耗’，这泼天的富贵，就够我下半辈子逍遥了。”他想起四皇子心腹传达的指令：“做得干净些，让押粮官查不出破绽，等粮饷运到幽云，账目对不上时，这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的罪名，自然有人会扣到那位‘天策上将’头上！”

翌日清晨，京城北门。一支庞大的粮草辎重车队在寒风中整装待发。押运官陈平，一位年约四旬、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兵部武官，正一丝不苟地进行着最后的清点交接。他出身寒微，靠军功升至五品，为人耿直，最恨贪墨军资、盘剥士卒之事。

户部负责交割的，正是那位林主事。他满脸堆笑，将那份伪造的账册副本恭敬地递给陈平：“陈将军，劳您辛苦！这是此次拨付北疆幽云大营的粮饷明细，请您过目签收。粮：叁拾万石，银：拾伍万两，另有御寒棉衣五千套，药材若干，皆已装车完毕。”

陈平接过账册，没有立刻签字，而是沉声道：“林主事，按规矩，本官需核对无误方能签收。”他转身，对身后几名精干的亲随挥手，“去，开仓验粮，点验银箱！”

林主事心头一跳，脸上笑容不变：“将军放心，户部岂敢克扣前线将士的粮饷？都是足额发放的！您看这天气……”

“军令如山，规矩不可废。”陈平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亲自走到一辆辆粮车前，用特制的铁钎插入麻袋，抽出查看粮食成色；又命人随机打开几箱白银，查验成色和数目。同时，他拿出随身携带的一个黄铜小算盘，就着冰冷的车辕，“噼里啪啦”地拨动起来，对照着账册上的数字，一项项仔细核算。

时间一点点过去。林主事脸上的笑容开始僵硬，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作镇定，不时催促：“将军，数目肯定没错的，您看这雪越下越大，再耽搁下去，路上更难走……”

陈平充耳不闻，算盘珠子的碰撞声清脆而执着。当他核算到粮草总数时，眉头猛地一拧。他再次拨动算盘，速度更快，眼神也越发锐利。不对！账册上写的是三十万石，但他刚才抽验的几车粮食成色数量虽无问题，可按照车数和每车标准载重估算，总数绝不可能达到三十万石！最多……只有三万石出头！白银也是，箱子数量对得上，但他刚才开箱抽查的那一箱，里面只有半箱白银，下面垫的全是石头！他心头一沉，一股怒火直冲头顶。

他不动声色，继续核算。当算到白银总数时，他的手指停在了算盘上，脸色铁青。账册写的十五万两，但按箱子数量和刚才抽查的“半箱”比例估算……实际银两恐怕连五万两都不到！巨大的差额如同冰水浇头！

“林主事！”陈平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直刺对方，“这账册上的粮数，是三十万石？”他指着账册上的数字。

“是……是啊，将军，白纸黑字……”林主事声音有些发颤。

“那为何本官粗略估算，粮车总数，不足账册所记十分之一？！”陈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气，“还有这银箱！本官刚才开箱查验，一箱白银竟只有半箱！其余皆是石块充数！这账册上的十五万两白银，从何而来？！说！”他最后一声怒喝，如同惊雷，吓得林主事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将军息怒！误会！一定是误会！”林主事面如土色，语无伦次，“下官可能拿错账册了！对，拿错了！下官这就去换……”他转身想溜。

“站住！”陈平厉喝，几名亲随立刻上前堵住林主事的去路，“账册在此，粮车银箱在此，人赃俱在！你竟敢以劣充好，以石代银，伪造账目，意图蒙混过关，克扣前线将士的救命粮饷！此乃杀头重罪！”他一把揪住林主事的衣领，眼神冰冷，“说！是谁指使你干的？！”

林主事吓得魂飞魄散，涕泪横流：“将军饶命！饶命啊！下官也是奉命行事，是上头……”他眼神闪烁，似乎想说出幕后主使，但想到四皇子及其背后势力的狠辣，又吓得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不住磕头求饶。

陈平看着他那畏缩恐惧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炽，却也明白这小小主事不过是个执行者。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事非同小可，牵扯必然极大。直接捅破，自己一个押粮官，恐难撼动幕后黑手，甚至可能招致杀身之祸。但若隐忍不发，如何对得起前线忍饥挨饿、浴血奋战的将士？

他脑中急速盘算。渊亲王！对，只有渊亲王！只有他，才有能力，有魄力彻查此事，也只有他，是前线将士真正的指望！陈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松开林主事，对亲随沉声下令：“看好他！看管好所有粮车、银箱和账册！没有本官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斩！”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对副手交代：“本官有紧急军务需面禀元帅！你在此坐镇，严加看守！在我回来之前，一粒粮，一两银，都不准动！更不准放走任何一人！”说完，狠狠一夹马腹，战马嘶鸣一声，如同离弦之箭，冲破风雪，向着幽云城方向疾驰而去！他必须抢在幕后黑手毁灭证据或再次施压之前，将真相直接呈递到渊亲王君临渊面前！

与此同时，幽云帅帐内。君临渊刚听完墨影关于四皇子心腹王猛昨夜行踪诡秘、曾秘密接触过粮草营盘某军需官的汇报，眉头紧锁。王猛此人，正是他重点监控的对象之一。

“王爷，”墨影低声道，“王猛昨夜子时并未按常例值守，而是换了便装，在粮草营盘外围转悠了许久，最后潜入了一个存放备用药材的偏僻小库房，逗留约一刻钟才出来。行迹十分可疑。属下已派人严密监视那小库房和王猛，并排查库房内物品，尚未发现异常。”

君临渊手指敲击着桌面，眼神冰冷：“继续盯死他！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想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玩什么花样！”他话音刚落，帐外亲兵急报：“禀元帅！押粮官陈平将军有十万火急军情求见！”

陈平？他不是该在接收粮草？君临渊心头一凛：“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