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九霄倾天下 第250章 识破·粮官忠勇

战马喷着粗重的白气，口鼻间凝结着冰霜。陈平不顾连日押运的疲惫，更不顾风雪扑面如刀割，拼命抽打着坐骑，将速度提升到极限。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再快！必须抢在幕后黑手反应过来之前，将人赃和真相送到渊亲王面前！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为前线将士讨回公道的唯一希望！

幽云城那巍峨的轮廓终于在风雪中显现。陈平心中稍定，但丝毫不敢懈怠，直奔帅府。凭着兵部紧急押运的令牌和一脸的急迫，他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被拦在帅帐之外。

“陈将军请稍候，容末将通禀元帅！”守卫的玄影卫认得这位刚直的押粮官，不敢怠慢。

“有劳！事关重大，十万火急！”陈平喘息着，声音嘶哑。

帐帘很快掀开，墨影的身影出现：“陈将军，元帅有请。”

陈平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被风雪打湿、凌乱不堪的衣甲，大步踏入帅帐。帐内温暖如春，炭火噼啪作响。君临渊端坐案后，玄衣墨发，不怒自威，目光如电般射向风尘仆仆的陈平。

“末将陈平，参见元帅！”陈平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和压抑不住的激愤。

“陈将军免礼。何事如此紧急？”君临渊沉声问道，他已从陈平的神情中预感到了不祥。

陈平起身，也顾不得礼仪周全，急切地从怀中掏出那份伪造的户部账册副本和一张他简单记录的验看清单，双手呈上：“元帅！末将奉命接收京城发往幽云的粮饷，然户部仓部司主事林文远，胆大包天，竟以劣充好，以石代银，更伪造账册，意图克扣巨额军饷粮秣！人赃俱获，现被末将亲随扣押于交割现场！此乃伪造账册副本及末将现场验看记录，请元帅过目！”

君临渊眼神骤然锐利如冰刃！他接过账册和清单，迅速翻阅。当他看到账册上那明显被篡改的“叁拾万石”、“拾伍万两”等字样，再对比陈平记录的实际估算粮数叁万石余、开箱验看的半箱白银和石块，一股滔天怒火瞬间在他胸中炸开！克扣军饷，尤其是在北疆苦寒、将士浴血之际，此乃动摇国本、自毁长城之举！其心可诛！

“好！好一个户部！好一个‘足额发放’！”君临渊的声音冰冷彻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粮不足账十一，银半箱掺石！伪造账册，蒙骗押粮官！此等行径，与通敌卖国何异？！”他猛地将账册拍在案上，巨大的声响震得烛火摇曳。

陈平感受到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心头一凛，连忙补充道：“禀元帅！末将当场质问林文远，他惊慌失措，语无伦次，虽未明言，但言语间透露出是受‘上头’指使！末将恐其背后势力庞大，为防其毁灭证据或对末将及人证不利，故未敢声张，留下可靠亲随看守人赃，星夜赶来禀报元帅！末将愿以性命担保，所言句句属实，并愿与那林文远当面对质！”

君临渊看着陈平那因愤怒和急迫而涨红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不畏强权、只为公理的刚直，心中的怒火稍稍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激赏和决断。此人，是可用之才，更是难得的忠勇之士！

“陈将军忠勇可嘉，临危不乱，做得很好！”君临渊沉声道，“此事，本王已知晓。你一路辛苦，先在偏帐歇息片刻。”他转向墨影，眼中寒光闪烁，语速极快地下令：“墨影！即刻持本王手令，点一百玄影卫精锐，快马加鞭，随陈将军返回交割地点！务必确保人证、物证万无一失！将林文远及其看守的亲随，全部秘密押解回幽云！沿途若有任何人胆敢阻拦或图谋不轨……”他做了一个斩首的手势，杀意凛然，“格杀勿论！”

“遵命！”墨影肃然领命，转身大步出帐。

“陈将军，”君临渊看向陈平，“烦请你随墨影再辛苦一趟，务必确保交接顺利！”

“末将义不容辞！”陈平抱拳，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

就在陈平随墨影点兵出发后不久，一封由陈平副手派出的、报告交割受阻和押粮官去向的密信，几经辗转，送到了督粮营盘四皇子君临轩的手中。

君临轩拆开信，只看了几行，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信纸从他颤抖的手中飘落，被他无意识地踩在脚下。

“废物！蠢货！林文远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他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营帐内疯狂地低吼咆哮，额头青筋暴跳，“竟然被一个小小的押粮官识破了？！还被当场扣押？！陈平，他竟敢跑去幽云告状？！”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一旦林文远被押到君临渊面前，严刑拷打之下，难保不会把自己供出来！克扣军饷，构陷主帅，这罪名……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来人！”君临轩对着帐外嘶吼，“备马！本王要立刻回幽云城！”他必须赶在君临渊拿到确凿口供之前，先发制人！

“王爷息怒！此时回城，岂非自投罗网？”他的心腹幕僚连忙劝阻，“当务之急，是立刻给京里传信！还有，必须咬死是渊王栽赃！是那陈平被渊王收买，故意陷害王爷您！林文远……林文远定是屈打成招！对！就是这样！”幕僚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王爷，您立刻写密信给周相爷！同时上奏朝廷，弹劾渊王君临渊指使押粮官陈平，伪造证据，诬陷皇子，克扣军饷，意图不轨！反咬一口！把水搅浑！”

君临轩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对！对！反咬一口！弹劾他！本王是皇子，他君临渊敢动我？！”他冲到案前，手忙脚乱地铺开信纸，因为极度的慌乱和恐惧，握笔的手抖得厉害，墨汁滴落在信笺上，污了好大一片。他撕掉重写，口中语无伦次地低吼：“君临渊！你想构陷本王？本王先参你一本！看父皇是信你还是信我！此乃天赐良机，扳倒他的良机！”他强迫自己冷静，开始构思如何将一盆盆脏水泼向君临渊。

而在幽云帅帐内，君临渊已经伏案疾书。他面前摊开的，是两份奏报：一份是陈平带来的伪造账册副本和验看记录，另一份则是墨影刚刚呈上的、关于四皇子心腹王猛在粮草营盘药材库房异常逗留的初步调查报告，虽未发现投毒证据，但行迹极为可疑。

君临渊的眼神冰冷而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绝世宝剑。他笔走龙蛇，字字如刀：

“臣君临渊泣血顿首，弹劾四皇子君临轩：督运粮草期间，御下无方，失察渎职，更涉嫌勾结户部蠹吏林文远，伪造账册，克扣前线将士救命之粮饷，数额巨大，粮秣虚报二十七万石，白银克扣逾十万两，以石充银，其行卑劣，动摇军心，其罪当诛！人证林文远、押粮官陈平及一应物证，已由臣派兵押解在途。更有其心腹侍卫王猛，行迹鬼祟，疑涉另案，臣一并扣押严查。前线浴血，后方掣肘，竟至于此！臣心痛如绞，恳请陛下圣裁，以正国法，以安军心！”

写罢弹劾奏章，他又取过一张小笺，写下给萧云倾的简短密信：“倾倾，粮饷案发，四兄构陷，证据已获。京中恐有波澜，多加留意。安好，勿念。”他将奏章和密信一同装入加急密匣，沉声下令：“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不得有误！”

看着亲信带着密匣飞驰出城，消失在风雪中，君临渊负手立于帐前，眺望着京城的方向，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四皇兄，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此乃天赐良机，剪除你这掣肘之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