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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县衙？”王二麻子心里有些发虚。他这种泼皮无赖，平日里欺负欺负老百姓还行，真要见官，他还是怵的。他狐疑地看着石柏川：“你……你吓唬我？”
“是不是吓唬你，你一试便知。”石柏川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与清竹，并非任人欺凌之辈。你若执意如此，我们便县衙见。届时，你这高利贷的勾当，恐怕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王二麻子看着石柏川那笃定的眼神，又看看旁边一脸决绝的潭清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他知道，真闹到县衙，他肯定讨不到好。可就这么空手而归，他又不甘心。
他眼珠一转，打量着石柏川，突然嘿嘿一笑：“行啊！小白脸，你有种！看来你不是个普通的种地的啊！这样吧，看在你这么‘有种’的份上，我给你打个折！只要你拿出二十两银子，这事就算了了！不然……”他威胁地扬了扬拳头。
二十两，依旧是天文数字。潭清竹刚想反驳，石柏川却轻轻摇头，对王二麻子说：“二十两，我们一时也拿不出来。给我们三个月时间，我们会想办法凑齐十两银子还你。剩下的，一笔勾销。否则，我们只能县衙见。”
石柏川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王二麻子犹豫了。十两银子虽然少了点，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而且三个月时间，足够他再想想别的办法。他咬咬牙：“好！我就给你们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我要见到十两银子！要是再敢耍花样，我就拆了你的破屋，把你们两个都卖去挖矿！”说完，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带着跟班悻悻地走了。
看着王二麻子远去的背影，潭清竹才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石柏川及时扶住了她。
“柏川……”潭清竹声音带着后怕和茫然，“十两银子……我们去哪里弄十两银子啊？”
石柏川看着她苍白的小脸，眼神温柔下来：“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潭清竹看着自家空荡荡的屋子，和那堆刚收割回来的稻谷，心里一片茫然。丰收的喜悦，早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债务冲得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几天，潭清竹都愁眉不展。十两银子，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简直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卖掉所有粮食？不够。卖掉石柏川？她舍不得。虽然是买来的，但相处了这么久，早已不是单纯的“买卖关系”了。
石柏川看在眼里，心里也在盘算着。他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不能让潭清竹一个人承担这些压力。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潭清竹照例在缝补衣服，石柏川则在昏暗的油灯下，看着地面发呆——家里连本书都没有。
“清竹，”石柏川忽然开口，“你可知村里或镇上，有孩童需要启蒙？”
潭清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启蒙？什么意思？”
“就是教书识字。”石柏川解释道。
“教书识字？”潭清竹更糊涂了，“你问这个干什么？咱们村的孩子，大多都是跟着爹娘下地干活，哪有闲钱读书啊？镇上倒是有学堂，不过先生都是老秀才，哪里轮得到你？”
石柏川微微一笑：“我未必一定要去学堂。若是有几户人家愿意凑钱，我可以在自家院子里开个小小的蒙学班，教孩子们认些字，学点算术。”
潭清竹愣住了：“你……你要当先生？”
“嗯。”石柏川点头，“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较快赚到银子的办法。”他是读书人，四书五经烂熟于心，教几个启蒙的孩童，绰绰有余。
潭清竹看着石柏川，心里五味杂陈。她一直把他当成一个需要改造的“劳动力”，却忘了，他本来是个读书人。教书，才是他的“本行”。
“可是……会有人来吗？”潭清竹有些不确定，“大家都穷……”
“总要试试。”石柏川眼神坚定，“教一个孩子，每月收五十文钱，若是能有十个孩子，每月便有五百文。三个月，便是一千五百文，也就是一两五钱银子。虽然离十两还差得远，但总能解决一些困难。或许，还能找到其他赚钱的门路。”
他顿了顿，看着潭清竹：“而且，我总不能一直靠你养着。”
潭清竹心里一暖，鼻子有点酸。她吸了吸鼻子，用力点头：“好！我们试试！明天我就去村里问问！”
第二天，潭清竹挨家挨户地去问。起初，大家都觉得新奇，一个种地的书生要开蒙学班？但一听每月要五十文钱，大多都摇头拒绝了。五十文钱，够买好几斤米了。
潭清竹有些泄气，回到家，看到石柏川正在院子里用树枝在地上写字，写的是“人之初，性本善”。阳光照在他认真的侧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怎么样？”石柏川抬起头，问道。
潭清竹摇摇头，有些沮丧：“没人愿意来。都说太贵了。”
石柏川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没关系。再想想别的办法。”
就在这时，隔壁的张婆婆带着她的小孙子来了。张婆婆是村里少数几个对潭清竹还算友善的人。
“清竹，柏川啊。”张婆婆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听清竹说，柏川要教娃娃念书？”
潭清竹点点头：“是啊张婆婆，可是……”
“我家狗蛋，我想让他跟着柏川学学字。”张婆婆打断她，“五十文钱是吧？我出！我家狗蛋脑子笨，跟着下地也是白搭，不如学几个字，将来或许还能当个账房先生什么的。”
潭清竹惊喜地看着张婆婆：“张婆婆，您……”
“嗨，邻里邻居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张婆婆摆摆手，又看向石柏川，“柏川先生，我们家狗蛋就拜托你了！”
石柏川站起身，对张婆婆拱手：“张婆婆客气了，柏川定当尽力。”
有了张婆婆带头，村里又有几户人家动了心。有一家是觉得自家孩子调皮，送去学学规矩也好；有一家是家里稍微宽裕些，想让孩子识几个字，将来不吃亏。
最后，竟然真的凑齐了五个孩子！
虽然只有五个，每月只能收入二百五十文钱，三个月也才七百五十文，七钱五分银子，但这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突破了！
潭清竹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她立刻动手，把家里那间稍微大一点的偏房收拾出来，用泥巴糊了几张土桌子和土凳子。石柏川则用木炭在墙上写字，当做黑板。
就这样，潭家村有史以来第一个“私塾”，在潭清竹家的小院里开课了。
石柏川穿上了潭清竹给他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打了补丁却依旧整洁的衣服，坐在简陋的“讲台”后面，看着底下五个歪歪扭扭坐着的、满脸好奇的孩童，心里百感交集。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教学生涯”会是这样开始的。
潭清竹则在一旁，给孩子们分发着用糙纸裁成的“课本”和用烧焦的木棍做成的“笔”，脸上笑开了花。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简陋的屋子里，照在认真授课的石柏川身上，照在孩子们稚嫩的脸上，也照在潭清竹充满希望的眼眸里。
也许，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
也许，她和这个“买来的夫君”，真的能一起，把这个家撑起来。
十两银子的债务依旧沉重，但潭清竹的心里，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