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崖的晨雾里,多了几个小小的身影。
铁蛋的儿子铁豆攥着个磨得发亮的铜齿轮,正踮脚往忆桥的藤蔓上挂水壶——那水壶是铁蛋用旧零件改的,壶身上刻着“忆桥”两个字,笔画歪歪扭扭,是当年水纹教他刻的。
“慢点!”水纹的女儿银穗跟在后面,手腕上缠着圈细细的银丝——黑团的后代,比当年的黑团更小巧,丝体泛着珍珠色。她伸手扶住摇摇晃晃的铁豆,银丝顺势缠上水壶柄,帮他把水壶挂稳在藤蔓最粗的枝干上,“爹说过,浇水要浇在根上,你挂这么高,水都洒叶子上了!”
铁豆撇撇嘴,从口袋里掏出块小木板,上面钉着几个齿轮,转动起来“咔嗒”响。“我爹还说,忆桥喜欢听齿轮转的声音,我这是在给它‘唱歌’呢!”他把木板塞进藤蔓的缝隙里,拍了拍手上的灰,“像不像当年你娘给黑团梳毛时,黑团发出的声音?”
银穗被逗笑了,银丝在她指尖绕出个小圈:“才不像!黑团的声音软乎乎的,你这齿轮声像在打铁。”她蹲下身,指着泥土里刚冒头的几株蒲公英,“快看!忆桥旁边长新草了!娘说,这是忆桥在告诉我们,它没睡着。”
不远处,石粒的孙女石芽正趴在花架下,手里拿着片拓印纸,蘸着晨露在石板上拓永恒结的纹路。她的拓片集比当年石粒的旧了不少,封面上贴满了各种树叶和花瓣,最显眼的是张泛黄的纸,上面是少年当年刻的忆桥模型草图,边角处有个小小的签名——“阿遥”(少年后来取的名字)。
“拓下来了!”石芽举着拓片蹦起来,纸角不小心碰到旁边的竹架,哗啦啦掉下来几片忆桥的花瓣。她赶紧蹲下去捡,却发现花瓣落在地上,并没有像普通花瓣那样蔫掉,依旧挺括新鲜,带着露水的光泽。
“奶奶说,这些花永远不会谢。”石芽把花瓣夹进拓片集,对着里面一张老照片说话——照片上,铁蛋、水纹、石粒、阿遥站在忆桥边,阿遥手里捧着那个忆桥模型,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太爷爷,你看我拓的结,比上次好看多了吧?”
阿遥的孙子阿风跑过来,手里抱着个小小的陶瓮,瓮里装着些细碎的坚果。他是几个孩子里最安静的,总爱蹲在忆桥的根须旁,把坚果撒在泥土上——这是阿遥教的,说忆桥虽然不长了,但周围的小生灵会替它“生长”。
“别撒太多,”阿风边撒边小声说,“昨天的还没吃完呢。”他的声音和阿遥年轻时很像,温温软软的,“爷爷说,当年太爷爷他们织永恒结的时候,这里的蚂蚁都跑来帮忙搬藤蔓碎屑,现在我们也得招待好它们。”
四个孩子凑到一起,围着永恒结坐下。阳光穿过忆桥的藤蔓,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多年前铁蛋他们在这里的模样。这天下午,风息崖下起了小雨。
孩子们躲在花架下避雨,铁豆翻出爷爷留的旧工具箱,叮叮当当修着被风吹歪的竹架;银穗用银丝把散落的花瓣串成串,挂在结上当装饰;石芽在拓片集里夹刚捡的雨珠;阿风则抱着陶瓮,数里面剩下的坚果。
“你们听!”阿风突然按住陶瓮,小声说,“里面有声音!”
三个孩子立刻凑过去,把耳朵贴在瓮壁上。起初只有雨声,沙沙沙的,过了一会儿,瓮里突然传来一阵模糊的说话声,像隔着层水膜,却能听清是谁的声音——
是铁蛋的声音,带着点粗粝的质感:“你长得够漂亮了,不用再着急了,我们会陪着你。”
接着是水纹的,温柔得像羽毛:“你的花会一直开着,我们每天都来给你浇水,给你梳藤……”
石粒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会把你的样子拓下来,画成画册,一年画一本……”
最后是阿遥的,轻轻的,像在怕吵醒谁:“谢谢你让我回来,以后换我陪着你……”
孩子们惊呆了,铁豆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竹架:“是太爷爷他们!是织结的时候说的话!”
银穗的银丝兴奋地抖了抖:“我娘说过,永恒结会记住最重要的声音!原来藏在陶瓮里了?”
石芽赶紧翻开拓片集,在最后一页找到阿遥写的笔记:“结成型时,余音入器,遇雨则显。”她指着“器”字说,“就是这个陶瓮!爷爷当年特意找陶匠做的,说能存住声音!”
阿风把陶瓮抱得更紧了,眼睛亮晶晶的:“爷爷还说,等我们听到声音,就把它录下来,用记忆果实。”
记忆果实是忆桥当年结的最后一批果实,被阿遥小心地保存着,外壳坚硬如石,里面却藏着透明的浆汁,能吸收声音,存放很久。孩子们找出一个最大的果实,学着长辈的样子,把陶瓮口对准果实,用银丝缠紧——银穗说,这样声音就能顺着银丝钻进果实里。
雨还在下,瓮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回响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孩子们屏住呼吸,看着果实的外壳慢慢泛起淡淡的红光,像心跳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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