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蝴蝶振翅声突然变了调,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翅膀。墨念正牵着墨芽的手,在墨甜草田里追伴生蝶,妹妹的笑声像串滚落在糖罐里的珠子,脆得能映出阳光。可就在转身的瞬间,她看见苦渊的雾里站着个熟悉的影子——噬魂獠的青黑色魂影正被另一个更浓的黑雾缠着,那黑雾的声音像生锈的剑在刮石头:
“你看那俩丫头,手里的糖能甜到心尖,可谁还记得你当年在忘川水底啃石子的日子?”黑雾突然化作只利爪,捏住噬魂獠的肩膀,“墨鳞他们把你当玩物,用完就扔,你以为那记甜花是给你的?不过是怕你再闹事,撒点糖渣子哄你罢了。”
噬魂獠的魂影剧烈颤抖,青黑色的身体里渗出墨汁般的泪,滴在地上,竟烫得墨甜草叶卷了边。他的剑插在脚边,剑穗上的糖晶线缠成乱麻,当年墨念塞给他的那颗念芽果核,此刻在穗子末端泛着冷光,像颗被遗忘的石子。
“他们救我,不过是为了甜核源。”噬魂獠的声音碎得像被踩烂的糖,“我本就是忘川水熬出的苦,凭什么要装成甜的样子?”他突然抓起剑,剑刃抵在自己的心口,魂影里的光忽明忽暗,“死了,就不用再尝这甜里掺的苦了。”
“住手!”墨念甩开墨芽的手,发绳上的墨玉在奔跑中撞出急乱的响。她冲到噬魂獠面前,手里还攥着刚给妹妹编的草环,环上缀着的记甜花沾着她的体温,“你忘了上次刻糖节,你偷偷往墨芽嘴里塞糖的样子了?”
噬魂獠的剑顿在半空,青黑色的脸转向墨芽。妹妹正躲在墨鳞身后,小手里举着块双生糖,糖上的墨影是噬魂獠的样子——那是墨芽昨晚熬糖时,非要刻上去的,说“大哥哥的影子虽然黑,可舔起来是甜的”。
黑雾突然狂笑:“小丫头片子的话你也信?她给你刻糖人,不过是怕你抢她姐姐的护心糖!”黑雾猛地钻进噬魂獠的耳朵,“你想想无念门的弟兄,当年为了护你,被怨墨啃得连魂渣都不剩,可墨鳞他们提过吗?他们巴不得你永远忘了过去,当个只会摇尾巴的狗!”
“我没有……”噬魂獠的剑开始发抖,魂影里浮现出无数碎片:无念门的门主把他从乱葬岗抱回来,用自己的甜魂给他续命;弟兄们分给他半块发霉的糖,说“等咱们找到甜核源,天天熬糖吃”;最后是门主消散前,往他手里塞的那枚雾隐核,说“活下去,尝尝真的甜”。这些碎片撞在一起,竟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
墨鳞的墨蝶群突然飞来,暗金纹路在噬魂獠周围织成个光罩,把黑雾挡在外面。“他在给你灌‘怨语蛊’。”墨鳞的声音沉得像合心灶里的炭火,“那是被甜化的怨墨残魂,专挑心里有疤的地方钻,把甜的记忆啃成苦的。”
砚心精抱着墨芽走过来,裙摆上的甜纹往噬魂獠身上飘了缕光,光里浮着他上次帮墨芽摘念芽果的样子——他够不着高处的果子,笨拙地踮着脚,青黑色的手指被树枝划破,渗出的墨血滴在果子上,竟让那果子甜得发齁。
“你看,”砚心精轻声道,“苦和甜本就长在一棵树上,摘了甜的,苦的也得接着,不然树就枯了。”她往噬魂獠手里塞了块护心糖,糖里嵌着片他当年化作的记甜花瓣,“这糖熬了三个月,用你的泪和墨念的笑,你自己尝尝,到底是苦多还是甜多。”
噬魂獠的指尖触到糖块,突然像被烫到般缩回,可护心糖却自己滚进他手心,糖膜化开的瞬间,他看见无数细小的光从糖里飘出来——有墨芽扯他衣角要糖吃的光,有刻魂师偷偷给他修剑的光,甚至有他自己在雾里看墨念姐妹俩玩闹时,不小心泄出的笑的光。
“原来……我也会笑啊。”噬魂獠的剑“当啷”落地,青黑色的魂影里,第一次透出暖黄的光,像糖在锅里开始冒泡的样子。噬魂獠没有立刻离开,他的魂影在墨甜草田边缘徘徊了三天。墨芽每天都会给他送糖,有时是双生糖,有时是自己嚼过的念芽果,说“大哥哥得多尝尝,才能长出血肉来”。而墨念则在刻魂师的木棚里,帮噬魂獠修那把断剑,剑穗上的糖晶线断了好几根,她就用自己的头发混着墨甜草纤维重新编,编得歪歪扭扭,却缠得格外紧。
“当年无念门有多少弟兄?”墨念往剑刃上抹无色之墨,试图把那些青黑色的怨痕盖住。
噬魂獠的魂影蹲在旁边,手里转着墨芽送的糖,青黑色的指尖把糖捏出个小窝:“二十三个。我们都是孤儿,被门主捡回去,住在甜核源旁边的山洞里,每天听着核里的魂影讲故事。”他突然停住,魂影里浮出个模糊的笑脸,“有个叫石牙的,总抢我的糖,可每次下雨,他都会把唯一的蓑衣给我穿。”
刻魂师的刻刀突然顿了顿,桃木碎屑落在地上,竟拼出个“牙”字。他从木棚角落翻出个旧布包,里面裹着块带牙印的糖——那是当年从甜核源里找到的,糖上的牙印很深,边缘沾着点青黑色的魂丝。“这是石牙的吧?”刻魂师的声音发颤,“他消散前,把最后一口糖吐给了我,说‘告诉獠哥,糖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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