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星的记忆河在子夜突然翻涌起来。原本清澈如镜的河水打着旋儿倒流,河面上浮起层层叠叠的旧物——生锈的星铁工具、泛黄的书信、断裂的焰麦绳,甚至还有半个被水泡胀的木质玩具小马。最让人揪心的是那些漂浮的旧照片,黑白影像里的人面目模糊,却能看出是早已被遗忘的守麦人,他们的衣角还沾着当年的麦芒。
“这是……五十年前熵寂兽之战时沉河的东西。”老守麦人枯瘦的手指抚过块星铁残片,上面刻着的“石”字被河水泡得发涨,“当年为了稳固河坝,我们把带温度的物件都扔进去压舱,没想到它们会自己漂上来。”
变异麦叶的温度在这时彻底乱了套。冰星种植园里的麦叶先是骤降到32℃,叶面上的数字像打摆子似的跳动,紧接着突然飙到40℃,叶片边缘卷成焦黑色,像是被火烤过。正在记录温度的小学徒惊呼一声,手里的记录板差点掉进水里——他发现麦叶上浮现出陌生的字迹,是行歪歪扭扭的小字:“阿月,别等我了,河坝快塌了”。
“是陈守麦的字!”老守麦人突然红了眼眶,“他当年就是抱着炸药包堵决口的,扔下去前还喊着他媳妇的名字……这字,是他最后刻在工具上的。”
小星和阿禾赶到河边时,正看见几个年轻守麦人在打捞一只木质小马。那小马的尾巴断了一截,肚子里塞着张纸条,字迹被水泡得晕开,只能辨认出“给小石头玩”几个字。阿禾的冰盏突然剧烈晃动,盏里映出幻象: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举着这只小马,在记忆河畔等一个穿星铁铠甲的男人,男人始终没回来,小女孩就把小马扔进了河里,说“让它替我等”。
“变异麦叶在吸收这些旧物的温度。”小星摸着滚烫的麦叶,指尖被烫得缩了一下,“你看这温度,40℃是陈守麦炸坝时的体温,32℃是那个小女孩等爸爸时的体温……它们全混在一起了。”
河对岸突然传来呼救声。一个负责记录旧物的女守麦人被一股逆流卷住,她手里的记录本散落在水面上,纸上的字迹瞬间被河水浸透,与那些漂浮的旧物上的字迹重叠在一起。小星跳进河里救人时,清楚地看见水面上浮现出无数重叠的人脸——有决口时牺牲的守麦人,有等待亲人不归的家属,还有那些在熵寂兽之战中失去家园的孩子。
“它们不是在捣乱。”阿禾突然开口,她正用冰盏接住一片漂来的书信,信纸在盏中慢慢舒展开,“这些旧物在找主人,或者说,在找还记得它们的人。”
那封书信上的字迹渐渐清晰,是写给“阿禾”的——原来五十年前有个和她同名的守麦人,在河坝倒塌前写下这封信,托人交给妹妹,却没能送出去。阿禾的冰盏突然迸出寒气,将书信冻成冰晶,麦叶的温度在这时骤降到28℃,叶面上浮现出一句话:“忘了我,好好活”。
“有些温度带着太重的疼。”老守麦人叹了口气,他捡起那只木质小马,轻轻放在麦叶旁,“麦叶记不住这么多疼,我们得帮它筛一筛。”
当第一缕晨光落在记忆河上时,小星和守麦人们开始分类打捞的旧物:将带着温暖记忆的(比如那封未送出的家书,背面画着姐妹俩的简笔画)小心收好,埋进麦田当肥料;将带着剧烈痛苦的(比如炸坝用的星铁残片)重新沉入河底,用新的焰麦绳捆扎,上面系着新守麦人的名字——意思是“我们记得你们,但不用再回来提醒我们疼了”。
变异麦叶的温度在午后慢慢稳定在36.8℃。叶面上那些混乱的字迹渐渐淡去,最后留下一行新字:“记得该记的,放下该放的”。小星看着河水重新变得清澈,那些被妥善安置的旧物在河底发出微光,像一颗颗安静的星。火星的焰麦种植区向来是片翻腾着热浪的红土地,焰麦秸秆高过人头,饱满的麦穗裹着层金红色的光晕,连空气里都飘着带着焦香的暖意。可这日清晨,负责巡田的守麦人刚踏进田埂,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连片的焰麦堆上竟凝结着层薄薄的冰晶,阳光穿过时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撒了满地碎钻,而那些从冰星送过来的“温暖记忆”旧物,正被焰麦的根系轻轻裹着,在冻土与热浪的交界处长出了白色的花。
最惹眼的是那只木质小马,原本断了尾巴的地方抽出了雪白色的花茎,花瓣层层叠叠像缀满了星粉,花芯里还嵌着半片褪色的红绸——正是当年小女孩塞进小马肚子里的那片。旁边的旧书信被焰麦须缠绕着,信纸边缘发脆的地方冒出了白色花苞,字里行间的墨迹顺着花茎往上爬,在花瓣上晕成了淡蓝色的纹路。
“这……这是焰麦在‘消化’记忆啊。”守麦人里年纪最大的老周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冰晶,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来,和周围灼人的热气撞在一起,竟生出种奇异的平衡,“当年送这些旧物来的时候,谁能想到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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