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的风总带着股清冽的穿透力,吹得共生塔顶的光球微微震颤。我站在塔下的荷田边,看阿荷把最后一把莲子装进竹篮——那些莲子外壳上都缠着根细小的红头绳,是她用三十七圈主绳的纤维搓的,每根绳头都系着片干荷叶,那是从断镜谷的绿篱上摘的,带着暗影母巢最后的气息,却被小荷的根须滤成了暖香。
“灵灵姐,你说最远的孩子能走到哪里?”阿荷的指甲缝里还沾着荷塘的泥,她举起颗最大的莲子,阳光透过莲心的孔洞,在地上照出个小小的光斑,像只眨动的眼睛。
雷的机械臂正悬在光球下方,传感器发出持续的嗡鸣。他调出光脉分布图,原本集中在塔顶的光球已经伸出无数条光丝,像蛛蛛往远处蔓延,每条光丝的末端都闪着微光——那是之前派出的孩子们种下的莲子发出的信号。“最远的在三千里外的漠北,”他的光学镜头转向西北方,“小石头说那里的沙子会吃光,他正用铜镜给莲子搭凉棚。”
我翻开银书签,最新的一页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凉棚,棚顶铺着面破碎的铜镜,镜片反射着稀疏的星光。画旁是小石头的字迹:“沙子怕镜光,就像爷爷怕奶奶织的红头绳——缠住就跑不了啦。”字迹周围画满了小小的光团,每个光团里都有个笑脸。
突然,塔顶的光球猛地亮了起来,光丝末端的微光同时暴涨,像串被点燃的鞭炮。雷的机械臂急促地滴滴作响,光脉分布图上,三千里外的漠北区域突然绽开朵巨大的光莲,花瓣层层叠叠,将周围的沙地都染成了金色。
“是小石头成功了。”阿荷突然蹦起来,竹篮里的莲子跟着跳动,红头绳的碎屑落在地上,竟长出了细小的根须。她拽着我往塔上跑,红头绳在身后拖出条光轨,与塔顶光球垂下的光丝缠在了一起。
塔顶的观测镜前,夜隼正调试着归光镜。他左臂的归光纹已经蔓延到了手腕,像条发光的藤蔓:“沙子里藏着‘噬光虫’,以前是暗影母巢的杂役,母巢被灭后就躲进了漠北。”归光镜突然投射出小石头的影像——那孩子正跪在沙地上,把最后一颗莲子埋进铜镜旁的沙坑,他的红头绳缠在镜柄上,绳结已经多了三圈,“他用铜镜把月光聚成了莲花形,噬光虫碰到就化了,像冰糖遇热。”
影像里的小石头突然抬头,对着镜头咧嘴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豁口。他举起手腕,那里缠着根更细的红头绳,是用阿荷给的主绳纤维续接的:“阿荷姐,灵灵姨,雷叔,你们看!沙子开花了!”他脚下的沙地果然绽开了无数细小的光花,每朵花都托着颗发光的莲子。
阿荷突然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砸在竹篮里的莲子上。那些莲子像是被烫到般剧烈颤抖,外壳上的红头绳纤维突然伸长,在空气中织出片小小的光网。我这才发现,她的指尖不知何时多了层薄茧,那是常年搓绳留下的——就像当年的林溪,指尖总缠着青河镜的铜绿。
雷的机械臂轻轻碰了碰阿荷的肩膀,光学镜头里映出她通红的眼眶:“明天,我们去漠北。”他调出最新的光脉数据,光球伸出的光丝又长了一截,“噬光虫不是普通暗影,它们啃食光脉时会留下虫卵,小石头需要帮手。”
那天夜里,我被荷塘的响动惊醒。月光下,阿荷正蹲在荷田边,把竹篮里的莲子挨个缠上新的红头绳。她的动作很慢,每缠一圈就往莲子里吹口气,仿佛在悄悄说什么。我走近时发现,每个新绳结上都多了个小小的符号,像朵简化的荷花——那是她去年在断镜谷学会的守镜纹,当时她笑着说“太复杂,我画个简单的,让虫子一看就知道是自己人”。
荷塘里的荷叶突然沙沙作响,那些被红头绳缠过的莲子竟自己滚进了泥里,根须刺破外壳的声音像春蚕在啃桑叶。阿荷抬头冲我笑,眼里的光比塔顶的光球还亮:“它们想去帮忙。”去漠北的路走了整整七天。雷把机械臂改造成了马车的轮轴,光脉顺着轮辐流淌,车轮碾过的地方都长出了细小的绿芽——那是小荷的根须在跟着我们走。阿荷坐在车辕上,怀里抱着个瓦罐,罐里装着共生塔的光球碎末,她每天都要用红头绳蘸着自己的血喂那些碎末,雷说这是“血脉光脉”,能让光球更快适应漠北的风沙。
进入漠北地界的那天,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原本金黄的沙地泛着诡异的灰黑色,空气里弥漫着股铁锈味——那是噬光虫啃食光脉的味道。雷的机械臂立刻展开防御模式,光脉导管在车周围织出层光盾,沙地上瞬间出现无数细小的黑影,像潮水般撞过来,撞在光盾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化作缕缕黑烟。
“是虫卵孵化了。”夜隼握紧归光镜,镜背的归光纹突然亮起,在沙地上投射出片巨大的光网,“小石头的凉棚撑不住这么多,他把最后一面铜镜埋进了沙坑,想引它们去那边。”
阿荷突然掀开车帘,抱着瓦罐跳了下去。她的红头绳在沙地上飞速蔓延,瞬间缠住了最前面的一群噬光虫。那些黑影刚碰到绳结,就发出凄厉的尖叫,化作光粒被绳结吸收——红头绳上的小荷纹路正在发光,每片叶子都像把小剪刀,正一点点剪断噬光虫的暗影丝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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