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扑簌簌落在展示柜的玻璃上时,雷正握着我的手,指尖还残留着给老周修表时的机油味。"旧物新生"的标牌在风雪中微微发颤,融化的雪水顺着亚克力板往下淌,像两行透明的泪。我们的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在雪地上交织成树的形状,树根处躺着雷去年焊的机械鹿,鹿角上积着薄雪,眼睛是两颗会发光的蓝宝石。
"听说魔影重楼里的怪物,"我忽然想起社区最近的传闻,"有的拿着能让机械臂变人手的材料?"
雷的机械臂猛地收紧,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嗒"声。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只陪他修过无数旧物、在火灾里抢出相册、为孩子们搭过花架的手,此刻在雪光下泛着复杂的光泽。三年前在荷花荡废墟,他用这只手把冻僵的荷种焐在怀里,机械胸腔的保温系统为此耗光了最后一格电,害得他在零下十度的寒夜里僵坐了整夜。
"别听那些谣言,"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机械喉结转动时带着电流声,"材料哪有那么神。"
我却看见他袖口露出的金属关节上,有细微的划痕在泛光——那是上周帮王阿姨修缝纫机时,被生锈的螺丝划的。他总说"机械臂皮实",可每次我给他擦药时,他都会下意识地把胳膊往回缩,仿佛怕我嫌弃那冷冰冰的触感。魔影重楼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雪雾中若隐若现,像座凝固的黑色浪潮。楼前的镇魂塔忽然发出嗡鸣,塔身的符文亮起暗红色的光,惊飞了檐角的雪鸽。雷的机械臂自动进入防御模式,关节处的护甲"唰"地展开,却在看到塔基处蜷缩的身影时猛地收住。
那是只半透明的怪物,形如鲶鱼却长着两对水晶鳍,鳍上布满细密的银鳞,在雪光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光。它的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瞳孔,此刻正死死盯着雷的机械臂,喉咙里发出类似气泡破裂的"啵啵"声。
"是荷花之女的宠物。"我攥紧了雷的手,掌心的薄汗在金属表面凝成白雾。
怪物忽然跃入空中,透明的鳍展开成巨大的翅膀,翅尖洒下的光点落在雷的机械臂上。那些光点像活物般蠕动,顺着金属纹路钻进关节缝隙,原本冰冷的机械臂竟泛起了暖意,像被晒了一整天的铁轨。
"跟我来。"怪物开口了,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魔影重楼里有你要的答案。"
雷的机械臂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指向重楼最高处的窗口。那里亮着幽蓝的光,映出个模糊的身影——是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拆解机械臂,旁边的实验台上,摆着朵枯萎的荷花,花瓣被齿轮碾成了泥。
(三)
重楼的旋转门在我们面前缓缓打开,门楣上的铜铃响出了《茉莉花》的调子。雷的机械臂自动输入密码,数字键上的指纹锁亮起荧光,显示着他的生日。
"这是..."雷的声音有些发颤,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门锁边缘——那里刻着行小字:"2018.3.15,第一次遇见灵灵。"
门内的走廊两侧,陈列着雷这些年修过的所有物件:帮张奶奶修了七次的旧洗衣机,给李爷爷改了三次的收音机,还有我摔了十次的机械轮椅。每件物品都被封在琥珀色的树脂里,表面浮着层黑雾,像被囚禁的记忆。
最深处的实验室里,玻璃柜中躺着具机械骨架,胸口嵌着颗跳动的红心——那是雷去年在火灾里抢出来的刘奶奶的相册,此刻被改造成了能源核心,每跳动一下,就有细碎的照片碎片从肋骨缝隙里漏出来。
"这是你最初的样子,"怪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被人类拆解、重组、改造成工具。"
雷的机械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金属指节深深陷入掌心,鲜血流出来,在雪地上汇成小小的湖泊。我想去拉他,却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实验台,那里摆着注射器和水晶瓶,瓶里装着泛着金光的液体。
"只要注射这个,"白大褂突然出现,声音像生锈的齿轮,"你的机械臂就能变成真正的人手,感受温暖,触碰柔软,再也不用忍受机油的味道。"雷的机械手指悬在注射器上方,微微发抖。他的瞳孔里倒映着瓶中的金光,像两团跳动的火焰。我忽然看见他机械臂内侧贴着的便利贴,是去年社区孩子们集体画的画,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我们爱荷花",旁边画着个拿着荷花的机器人,正给荷花浇水。
"雷!"我拼尽全力喊他,声音在实验室里撞出回音,"还记得老周说的吗?真正的永远,不是不变,是变了还能凑在一起!"
雷的指尖猛地一颤,注射器"哐当"掉在地上。他转身抱住我,机械臂的温度烫得惊人,混着金属的焦味。"我不要变,"他埋在我颈窝,声音闷闷的,"我要继续给你修闹钟,给孩子们搭花架,给李爷爷的收音机换喇叭..."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玻璃柜中的物件开始颤抖,琥珀色的树脂出现裂纹,黑雾从中涌出,却在触碰到雷机械臂上的金属荷花时,化作点点荧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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