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格之夜 第297章 执念

灰斯兰特突然倾身向前，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在这个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的距离，洛尘清晰地看到医生眼角浮现的透明鳞片——那些绝非人类应有的组织正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泽。

“重点不是我能否消除，“医生的吐息带着淡淡的药草苦香，“而是你为何会看见它们。“

阁楼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古老的座钟发出“咔嗒“声响。灰斯兰特突然开始旋转手中的发簪，血红色的光斑在墙壁上跳动，如同摇曳的鬼火。

“你听说过'执念'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那些贯穿人生的执念——可能是少年时未竟的抱负，可能是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也可能是...“发簪的尖端轻轻划过洛尘的锁骨，“亲手埋葬的某些存在。“

“你的执念是什么？“洛尘突然发问，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灰斯兰特的动作顿住了。他转身望向窗外刺目的阳光，侧脸线条在强光中变得模糊。“我的执念啊...“他突然低笑起来，“是懦弱地...想要活下去呢。“

发簪被递到洛尘面前，宝石中流动的液体突然加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曾经的我挣扎在生存线上，每一口发霉的面包都是恩赐，每一次呼吸都是与死神的博弈。“灰斯兰特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某天，一群穿着白大褂的'救世主'将我带离地狱——谁能想到，他们才是真正的恶魔呢？“

医生的白大褂袖口滑落，露出白洁的手腕。“日复一日的实验，永无止境的疼痛...我无数次握紧碎玻璃对准喉咙，却总是在最后关头退缩。“他的笑声开始扭曲，“多么讽刺啊，我竟然如此恐惧死亡，连自我了断的勇气都没有。“

发簪突然剧烈震颤起来，宝石中的液体沸腾般翻滚。灰斯兰特猛地攥紧拳头，指缝间渗出丝丝血迹。

“后来有位'存在'给了我逃生的机会。你猜逃出生天的我感受到了什么？“他的眼球突然爬满血丝，“不是喜悦，不是自由，而是...无所适从！几十年与世隔绝的生活，让我连如何购买面包都不会，只能像野狗一样在垃圾堆里觅食，为半块馊馒头和流浪汉厮打...“

阁楼的阳光突然开始明灭不定，灰斯兰特的身影在闪烁的光线中时隐时现。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里混杂着某种非人的嘶鸣：“现在你明白了吗？那些纠缠你的幻象，都是你亲手埋葬的...“

“执念啊......“

洛尘低语着这个词汇，声音轻得仿佛一缕即将消散的烟雾。他缓缓抬起右手，看着那些如同活物般缠绕在指尖的黑气。那些黑暗物质在他的皮肤上蜿蜒游走，时而凝聚成锁链的形状，时而幻化成扭曲的人脸。

“那么，困住我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灰斯兰特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突然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点在洛尘的眉心。那一瞬间，洛尘感觉有无数细小的电流从接触点扩散开来。

“就是你自己啊。“医生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还有——“他的指尖亮起微弱的银光，“别被这些黑暗蛊惑了。“

令人惊异的是，那些缠绕在洛尘手上的黑气开始剧烈翻腾，发出无声的尖啸，最终如同晨雾遇到阳光般渐渐消散。

灰斯兰特嘴角扬起笑意“你是想......记起来吗？还是说......“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一生？“

“要怎么才能想起来？“洛尘突然抬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迫切。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人在等待着他，有什么必须完成的约定被遗忘在记忆的角落。

灰斯兰特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中却蕴含着令人战栗的疯狂。“这才像话嘛！“他愉快地拍手，“方法很简单——杀死自己就好了。“

他将那支红宝石发簪强硬地塞进洛尘手中。发簪冰冷的触感让洛尘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

“杀死......自己？“

“没错！“灰斯兰特激动地挥舞着双手，白大褂的袖口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线，“扼杀掉那个软弱无能的自己！从自己的尸体上重生站起来的，必定是更加完美的存在！“他的笑声越来越癫狂，最后竟带上了几分哽咽，“这不正是最极致的进化吗？“

“你也是?“

“不...我不需要或者说我不配，唯有像你这样，想你这样得人才配得上啊!“

洛尘凝视着手中的凶器，红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血一般的光芒：“那么......我该怎么杀死自己？用什么样的方式才合适？“

“这个嘛......“灰斯兰特突然收敛了所有表情，声音变得异常平静，“我也不知道呢。或许是万众瞩目的死法?“他优雅地整理着袖口，“好了，洛尘......不，或许我该叫你——奥托古斯？“

就在这个名字被说出的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灰斯兰特不知从何处变出一顶精致的黑色礼帽，轻轻戴在他那耀眼的金发上。这个动作优雅得如同舞台上的魔术师，却让洛尘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

恍惚间，洛尘感觉手掌传来黏腻的触感。他低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手中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匕首。更可怕的是，那两个孩子已经恢复到原本的状态，此刻又变回了血泊中的尸体。

“你该去参加下午的葬礼了。“灰斯兰特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下次再见。“

房间的灯光开始剧烈闪烁，墙壁上的影子扭曲成可怕的形状。洛尘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次站稳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扇陌生的门前，手中握着的不再是匕首，而是一张烫金的葬礼请柬。

请柬上用暗红色的墨水写着：

“诚挚邀请奥托古斯先生

参加今日下午三时的葬礼

地点：第七区

请务必准时出席“

落款处是一个模糊的爪印于骷髅头，正在缓缓渗出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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