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谍影 第一百八十九章

1938年5月4日06:22重庆曾家岩实验室

程墨白的指节若有所思的叩在莱卡显微镜目镜上，血痂随着有节奏的震动剥落在载玻片边缘，镜下的抗体细胞正在吞噬霍乱菌株，每个裂变周期都精确复刻着0.3秒的频率，显示出细菌的规律性生长周期。

戴笠发来的电报纸在钨丝灯下泛着岳阳战场特有的硝烟黄色，军用密码打印出来的"细菌武器"四字被程墨白掌心的汗液晕开，在"岳阳"坐标点蚀出特有的蜂窝状孔洞痕迹。

叶知秋的派克钢笔斜倚在液氮罐上，用汉口油脂厂特制的蓝黑墨水在笔夹处凝成墨迹，程墨白用哈尔滨医科大的解剖镊挑起笔帽，南京中央医院院徽的珐琅涂层下，暗红字迹随晨光流转显现，每道刻痕深度都是特殊的符号，在笔转折处残留着三菱制显微刻刀的钨钢碎屑。“以血为引，以命为药。“

1938年5月15日岳阳新墙河

腐臭的空气凝成实体，像块浸透脓血的棉布蒙在程墨白的脸上，他掀开帆布门帘时，三十多具蒙着白布的尸体整齐地躺在地上，像一排排被暴雨打落的青芒果。

"今早上又烧了四车兄弟们的尸首。"军医老赵的橡胶手套泛着一层尸绿色，摘下手套后指缝里黏着半片溃烂的皮肤，"您摸摸这孩子的尸首，可怜呀。"

白布滑落时露出一截细瘦的手腕，腕骨凸起处套着一副竹制兵牌，溃烂的虎口还粘着半块长沙天心阁的麻糖，程墨白掀开尸布的手顿了顿，少年胸口绽放的樱花状溃烂正渗出荧光黏液，与重庆带来的疫苗照片形成镜像，菌丝沿着肋骨的弧度蔓延，恰似倒置的抗体纹路。

弹坑边缘的担架兵突然踹翻了一旁的血水桶："狗日的日本人往溪流里撒毒粉，弟兄们中毒之后生不如死！"

三个战士蜷在茅草丛里，铝制水壶还咬在他们发黑的牙齿间，程墨白带着医用手套拧开壶盖，发现壶底附着的硫磺色晶体正在慢慢融化，折射出三菱形状螺旋纹路。

洞庭湖的寒风掠过一湖死水，将水壶里残余的毒液吹成一片片细雾，程墨白望着自己掌心结痂的旧伤，那里还残留着武汉江水里无数中国人的血。

防空洞顶渗出的硝烟水在尸群间积成血沼，倒映着上空日军九七式重爆机群掠过洞庭湖的铅灰色机腹。

1938年5月15日17:22岳阳胡家屋场

师长手里握着一把三八式刺刀刮擦着弹药箱铁皮，刺刀与铁皮接触后发出刮骨般的锐响，地图上的红圈渗着桐油，把"防疫站"三个字泡得肿胀如腐尸。

"昨儿晌午，日军运输队骡马都套着防毒面罩。"参谋长踹开半截哑弹，弹体红十字漆标在暮色里泛着磷光，"狗日的卸下二十口柏木箱，用汉口福源号的封条扎着。"

程墨白的指腹抚过地图边缘的潦草墨迹，武昌墨水厂的蓝黑墨水里混着血迹，当电报机突然炸响时，他看见发报员脖颈处的溃烂处，这显示他也遭到了初期感染。

"胡家屋场的溪流..."

话未说完，观察哨的德制望远镜被爆炸甩入堑壕，破碎镜片折射着上游日军控制的河湾部分：三辆九四式卡车正卸下一堆柏木箱，戴防毒面具的日军军医用长柄钳夹起木箱内的试管，活像武汉防疫所里叶知秋操作培养皿的模样。

1938年5月16日03:17岳阳胡家屋场

汽灯把防疫站仓库照成惨白的解剖室，程墨白和几十个中国士兵悄悄摸近，他们的德制铁丝钳咬上电网时，钨钢刃口迸出三粒蓝火，不远处哨岗的日军哨兵握着九七式步枪倚着墙，枪托压着的《朝日新闻》头条还粘着鱼糕渣，三点十五分零七秒，换岗的军曹正在三百米外的临时澡堂打喷嚏。

二十口柏木箱在月光下泛着尸油光泽，汉口福源商号的封条被撬开时，樟脑味裹着防潮石灰扑面，程墨白的手腕肌腱突跳两下，撬开的夹层里，昭和制钢所特供的硼硅酸玻璃钢瓶正渗出冷雾，"A-3"的猩红漆标在汽灯下流淌，与武汉防疫所废墟里叶知秋拼死销毁的菌株档案编号完全吻合。

程墨白潜入一处无人的实验室，他的指尖触到昭和制钢所特供的棉质白大褂时，武汉防疫所的消毒水味突然刺入鼻腔，这件左襟染着蓝黑墨渍的防护服，与叶知秋在南京中央医院惯穿的款式完全一致。

内袋的鹿皮日记本泛着石炭酸气味，5月10日的条目用京都派克钢笔书写："笠原阁下指令：1.甲号作战地水源投与A-3制剂（哈尔滨石井部队1936年改良型）2.医疗物资二重底伪装输送..."墨迹在"脏器标本"处晕开，洇透了背页粘贴的相片，笠原幸雄站在中华门瓮城，背后"防疫作业纪念"横幅的丝帛正在腐烂，南京特有的梅菌在相纸边缘蚀出"参照哈尔滨模式"的细密菌丝。

在实验室的冰柜里，程墨白发现了几支疫苗原液，他急忙抓起两支塞入特制携带管内装进裤袋，而后闪身离开了实验室。

1938年5月16日04:33岳阳胡家屋场野战医院

程墨白的德制冷藏箱在煤油灯下泛着寒光，两支硼硅酸安瓿管里的淡蓝液体，倒映着老赵皲裂的指节，这个闯关东出身的军医突然跪地，膝盖砸起三尺浮尘："娘咧！这劳什子真能啃鬼子造的瘟菌？俺在奉天疫区见过这蓝汪汪的玩意儿，整村整村地人全都烂了肠子！"

三个处于弥留状态的伤员被抬上弹药箱拼成的手术台，当昭和制显微镜的目镜里，抗体细胞撕扯霍乱菌鞭毛的刹那，老赵的眼泪砸在载玻片上。

"十九个弟兄眼瞅着要蹬腿...这些玩意真的能救命。"他攥碎注射器，血珠滴在磺胺药盒的日文标签上，"狗日的真药箱！老子现在就带人端了那防疫站！"染血的绑腿扫过满地药盒，湘军特有的草鞋绳结勾住了程墨白的军装下摆，像某种血色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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