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化尘 第306章 海德拉的怒吼

时空，仿佛在这一刹那被投入了万古不化的极寒深渊，变得粘稠、凝滞，近乎静止。

那根凝聚了艾萨克“冰封王座”至高权柄的致命冰矛，在莫黎那双黯淡的瞳孔之中，占据了整个世界。它以无可阻挡之势撕裂空气时所发出的尖锐呼啸，仿佛是死神亲手拉动的大提琴，奏响了冰冷而宏大的终结序曲，每一个音节，每一个颤音，都充满了抹除一切生机的绝对意味。冰矛之上流转的、宛如深海星辰的幽蓝色光芒，冰冷而瑰丽，却倒映着最纯粹、最彻底的死亡。

莫黎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她脚下那只由法则构成的冰霜巨手，已经彻底剥夺了她身体的所有知觉与任何一丝反抗的能力。她体内那枚本就不稳定、布满裂痕的“暗影裂隙”遗蜕，在艾萨克领域那蛮不讲理的绝对压制下，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连承载于其上的灵魂，都一并被无情地冻结。

她放弃了挣扎，这并非是屈服，而是在耗尽了每一分精神、每一丝力气之后，一种近乎于平静的、令人心碎的坦然。只是，在她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意识海洋深处，最后浮现出的，依旧是叶络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却又无比坚毅、总能让人感到安心的面庞。如果……如果能再多看他一眼，那该多好。那份未能说出口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情感，此刻化作了最深沉的遗憾。

而此刻，被数道山峦般厚重的冰墙无情阻隔的叶络，正透过一道狭窄的、刚刚被他用尽全力砸出的、正在迅速愈合的裂隙，用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令人肝胆俱裂的绝望一幕。

时间在他这里，同样被拉伸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极限。

他看到了那根宣告死亡的冰矛，如同流星般离弦而出。

他看到了莫黎被法则的冰手死死禁锢，动弹不得，宛如祭坛上等待献祭的羔羊。

他更看到了她最后投向自己这个方向的、那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情感的、带着无尽遗憾与浓烈不舍的最后眼神。

那个眼神，像一柄在九幽冥火中烧得通红的、带着无数倒钩的烙铁，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烫在了叶络的灵魂最深处，烙下了一个永世无法磨灭的印记。

一瞬间，无数的画面如同冲垮记忆闸门的决堤洪水，在他的脑海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回、交织、重叠。初次见面时，那个在阴暗潮湿的小巷中，浑身瑟瑟发抖，却依旧倔强地、用生命守护着自己那枚破碎遗蜕的瘦弱女孩；在新都那座血腥残酷的地下角斗场，她用那并不熟练、甚至会伤害到自己的空间能力，义无反顾地为他挡住背后致命偷袭时的紧张与坚定；在漫长而绝望的逃亡路上，两人分食着一块比石头还干硬的面包，在寒风中相视一笑时的那份无需言语的默契；在他每一次融合新的遗蜕、承受着非人痛苦时，她彻夜不眠、紧握着他冰冷的手，守护在旁的无声担忧……

她是他的伙伴，是他生死与共的战友，是在这个冰冷、残酷、充满了背叛与杀戮的世界里，为数不多能让他感受到一丝人世间温暖与绝对信任的存在。他曾经向她那逝去的母亲郑重承诺，要好好照顾她，保护她。他也曾经在母亲的墓前暗自发誓，绝不会再让身边任何一个重要的人，重蹈母亲当年的覆辙。

可是现在，她就要死在他的面前。

而他，却被困在这座由敌人意志构成的牢笼里，像个可笑的、无能为力的废物，什么也做不了！

“不……”

一声无比干涩、沙哑、仿佛是从撕裂的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低语，带着无尽的绝望，从叶络的齿缝间溢出。

无力感，前所未有的、足以摧毁一切意志的无力感，如同最深沉、最黑暗的梦魇，将他彻底吞噬。随之而来的，是愤怒，是无法遏制的、足以焚尽理智的滔天愤怒，像一座被强行压抑了千年的超级火山，在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胸中，轰然引爆！

那股一直被他用意志力死死压制、如同跗骨之蛆般潜藏在他血脉最深处的，源自太古凶兽的“海德拉血统”，终于找到了一个最完美的、也是它最渴望的宣泄口。它感受到了宿主那濒临崩溃、几近疯狂的情绪，感受到了外界那激烈碰撞的超凡能量，更感受到了来自神殿核心深处那股同源而出的、狂暴气息的双重催化与召唤！

长久以来，叶络用理智与人性筑起的高墙，在这一刻，在这股内外夹击的恐怖洪流面前，土崩瓦解。

叶络放弃了抵抗。

不，更准确地说，他主动张开双臂，选择了拥抱。

他拥抱了那股被他视为诅咒、却能带给他撕裂一切的力量的、充满毁灭性的、疯狂的力量！他不再试图用那摇摇欲坠的理智去束缚那头早已挣脱枷锁的嗜血猛兽，而是彻底地、义无反顾地敞开了自己灵魂的牢笼，任由那股原始而狂暴的洪流，冲刷自己的每一寸血肉，吞噬自己的每一分人性与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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