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科长,”干事的语气毫无波澜,“‘鑫达科技’的幕后实际控制人,经查证,是你夫人王熙凤主任的远房表弟王小二。这份合同成交价比市场同型号产品高出整整三十万元。对此,您作何解释?”
贾琏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嘴里的烟掉下来,烫在昂贵的西裤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洞,他却浑然不觉。
冷汗“唰”地一下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完了,凤姐儿这篓子捅得太大了!连带着他也被拖下了水!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把自己摘出来?
就在贾琏焦头烂额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敲开了监察科的门——贾赦的续弦邢夫人。
这位平日里在妯娌间总显得有几分怯懦、被王熙凤压得抬不起头的邢夫人,此刻却像换了个人。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脸上交织着一种长期压抑后的愤懑和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林科长!我要举报!”邢夫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举报副院长贾赦!他……他滥用职权!挪用公款!他办公室里那些宝贝古董,根本不是什么祖传的、也不是他自己掏钱买的!他用的是医院账上那个‘珍贵文物医疗环境养护专项基金’!而且……而且我找人偷偷鉴定过了!”
她猛地打开文件袋,抽出几张鉴定证书复印件,用力拍在桌上,“那几件他当命根子似的‘稀世古玉璧’、‘前朝官窑瓷瓶’,全是高仿的赝品!他花了真金白银的公款,买回来一堆假货充门面!钱都让那些黑心古董贩子骗走了!”
林如海看着那些白纸黑字的鉴定报告,再看看眼前这个仿佛终于挣脱了某种枷锁的邢夫人,眼神复杂。
贾赦,这位副院长,竟糊涂至此!
贪公帑以充私囊,结果还被人当肥羊宰了个干净!
这已不仅是贪婪,简直是愚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红楼旧宅里的荒唐戏码,竟在这现代化的医院里,以如此讽刺的方式重演!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飞遍医院每个角落。
曾经被王熙凤雷厉风行手段所震慑、被贾赦倚老卖老压制过的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连在“野火”诊室监督几个偷懒职员灌酵素的刘姥姥听了,都忍不住咂嘴摇头:“啧啧,这高门大户里的弯弯绕,比俺们乡下争一垄地还狠呐!贪来贪去,贪得自己一身臊,何苦来哉!”
晴雯更是毫不掩饰她的鄙夷,在走廊里遇见失魂落魄、如同霜打茄子般的贾琏,故意拔高了声音跟旁边的小护士说:“瞧见没?这就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老祖宗的话,搁啥时候都管用!”
“五毒诊疗科”似乎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
净莲诊室门口排起了长队,野火酵素供不应求,金刚伏魔的沙包被打得砰砰作响,空谷禅音的预约更是排到了下个月。
数据图表上,代表“贪毒”的曲线,似乎也在贾琏、贾赦相继被停职调查后,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向下的陡坡。
医院上空的阴霾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些许名为“希望”的光亮。
连院长警幻仙子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了些许。
医务科主任贾宝玉,看着各处汇总来的、一片向好的数据和报告,心头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终于稍稍松弛。
他走到窗边,看着西溪湿地蒸腾的氤氲水汽,在午后阳光下折射出迷离的光彩,长长舒了口气。
也许,这场刮骨疗毒的风暴,真的能涤荡污秽,让这太虚幻境精诚大医院,回归它应有的澄澈?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舒完,办公室的门就被急促地敲响了。
进来的是刚被提升为院长特别助理、协助审计工作的贾探春。
这位三姑娘素来是行动派,眉宇间带着大观园理家时的果决,此刻却罕见地凝着一层凝重。
“宝二哥,”探春的声音压得很低,开门见山,递过一份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文件夹,“林科长那边在深挖贾琏、贾赦的线索,暂时分不开身。我按程序带审计组复核全院各关键科室的应急采购账目,重点抽查了公共卫生科防疫物资这块。这是初步发现的疑点报告,你先看看。”
宝玉心头刚升起的那点暖意瞬间被浇灭。
他接过文件夹,飞快地翻开。
目光扫过几页,最终定格在一张物资采购清单和对应的银行流水明细上。
清单上罗列着大批量采购的N95口罩、防护服、消毒液等常规物资,供应商名字看起来也中规中矩。
但问题出在金额和时间上。
“这批物资……采购日期是去年十二月下旬?”宝玉指着清单日期,眉头紧锁,“可我记得,当时那波流感高峰,晴雯她们科上报的库存非常充足,还支援了兄弟医院一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点突击采购这么大数量?”他手指下移,点着银行流水,“付款日期……是今年一月十五号?间隔将近一个月?这付款流程……”
他抬眼看向探春,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探春点点头,眼神锐利如刀:“更蹊跷的是,这笔款项的支付凭证后面,附带的验收单和入库单……笔迹模仿得很像,但细看,明显不是同一个人在不同时间签的,倒像是……同一个人一口气签完的!而且,”她加重了语气,“我们调取了仓库那段时间的入库记录电子日志,根本没有这批货的入库扫描记录!仓库管理员也说,对这批‘大单’完全没印象!”
宝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防疫物资!公共卫生科!晴雯!
那个在审计会上“手滑”曝光王熙凤、平日里嫉恶如仇、说话带刺、仿佛一身傲骨不染尘埃的晴雯?!
报告末尾,一行用红笔圈出的结论触目惊心:“此笔采购存在重大虚假嫌疑,涉及金额巨大(初步估算约壹佰贰拾万元整),疑似虚构采购合同,套取专项资金。公共卫生科主任晴雯对此笔业务负直接领导责任,所有审批签字均由其本人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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