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会见室的灯光惨白,映照着柳征瘦削而平静的脸。他穿着灰色的囚服坐在那里,手脚戴着械具,但姿态却依然保持着一种奇特的从容,仿佛他并非身处囹圄,而是坐在自己精心设计的实验室中,观察着一场正在进行的社会实验。
吕凯坐在他对面,两人之间隔着冰冷的桌面。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以及一种更加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那是来自柳征身上那种近乎非人的冷静,以及他话语中若隐若现的、令人不安的暗示。
“吕警官,又见面了。”柳征先开口,声音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礼貌的笑意,“看来外面的世界,比我预想的还要热闹。”
“你指什么?”吕凯不动声色地问。他知道面对柳征这样的人,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和警惕。这个人太聪明,太善于从细微处捕捉信息,也太擅长用语言设下陷阱。
“新闻,报纸,人们谈论的事情。”柳征微微歪头,像是在回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个女学生失踪,一个记者消失,一个总编收到恐吓信……还有那些,在网络上流传的,关于‘正义需要更干净的手’的讨论。很有趣,不是吗?”
他果然知道。即便身在牢中,他依然以某种方式关注着外界的一切。这不是巧合。
“你知道些什么,柳征?”吕凯直截了当地问,“你之前提到的‘暗网导师’,你从‘Clean World’论坛得到的酶清洁剂配方,还有你最后说的那句话——‘会有人接着做’。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是不是和这些有关?”
柳征没有立刻回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戴着手铐的双手,似乎在欣赏金属的反光。过了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吕凯。
“吕警官,您知道化学实验中最有趣的是什么吗?”他忽然问道,语气就像在和朋友聊天。
吕凯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是重复性。”柳征自顾自地说下去,“一个好的实验,必须能够在相同条件下重复出相同的结果。如果一个人设计了一个完美的实验方案,证明了某种理论,那么按照这个方案,其他人也应该能得到相同的结果。这才是科学的验证,不是吗?”
“你想说什么?”吕凯的声音冷了几分。
“我想说,我完成了一个实验。”柳征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我用十年的时间设计、准备,用半年的时间执行。我证明了,在这个看似严密的系统里,有些漏洞可以被利用,有些正义可以以非传统的方式实现。我的实验成功了,虽然因为一个意外因素(水泥柱提前被发现)而提前结束,但数据是完整的,方案是可重复的。”
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而现在,如果有人看到了我的实验报告,对我的方案感兴趣,想要在相同的理论基础上,设计一个更大规模、更复杂、更……有艺术性的实验,这难道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吕凯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柳征的这番话,几乎就是在明示——外面发生的连环失踪和恐吓事件,正是基于他“实验方案”的“重复实验”或“升级实验”。而那个“暗网导师”,很可能就是那个看到了“实验报告”并决定“接着做”的人。
“那个人是谁?”吕凯追问,声音紧绷,“你在‘Clean World’论坛上联系的ID是什么?你们还说过什么?”
柳征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近似遗憾的表情:“吕警官,在那种地方,没有人会用真实身份。我们只用加密的临时会话,说完就销毁。我只知道他的代号是‘Cleaner’,他说话的方式……很有条理,很理性,就像在做学术讨论。他给我提供了酶清洁剂的改良思路,还有一些关于监控规避和痕迹处理的基础框架。他说,他在观察,在选择合适的‘实验者’。”
“‘Cleaner’……净罪者。”吕凯低声重复这个称呼,与那个海外慈善机构负责人提到的称呼一致。
“很贴切的名字,不是吗?”柳征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清洁污渍,净化罪恶。他说我的方案在技术层面很完美,但在‘艺术性’上还有欠缺。他说,真正的艺术不是简单地让罪恶消失,而是让罪恶自己显现,让旁观者看到它的丑陋,让系统暴露出它的无力。”
这正是当前案件中正在发生的事情!林小雨的失踪暴露了校园性骚扰的包庇,记者的失踪暴露了媒体沉默的代价,对总编的恐吓暴露了十年前污染事件的掩盖……“净罪者”不是在单纯地惩罚,他是在“展示”,是在用极端的方式,逼迫社会直视那些被隐藏的罪恶。
“他还说了什么?”吕凯追问,每一秒都无比珍贵。
柳征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他说,一个好的实验需要有对照组。单一的案例证明不了什么,需要有一系列相关的案例,形成一个清晰的证据链,才能让人信服。他还说……演员不应该只有一个,舞台也应该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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