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的法医办公室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纸张特有的气味,与电脑屏幕上那些放大到极致、揭示着人体微观伤痕的图像形成一种奇异的对比。陈敏已经盯着那些图片和数据看了太久,眼睛干涩发胀,太阳穴隐隐作痛,但大脑却异常清醒,甚至有些亢奋。手套破损处检测出的苯并芘衍生物和重金属痕迹,像一把冰冷的钥匙,试图打开一扇通往灰衣男人隐秘世界的大门。
“苯并芘,强致癌物,常见于煤焦油、汽车尾气、烟草烟雾,以及……某些特定的化工生产过程,比如焦化、石油催化裂化、炭黑生产。”陈敏对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化学结构式和工业流程图,低声对旁边的吕凯和刘冰分析,声音因为专注而显得有些平板,“铅和铬,也是典型的工业污染物,电子废弃物拆解、电镀、电池制造、某些颜料和涂料生产过程中都可能接触到。这些物质混合残留,更像是某种特定的、污染较为严重的化工或电子垃圾处理环境。”
“城西工业园。”吕凯立刻想到了这个地点,“锐新化学公司就在那里,而且之前李浩手机信号分析显示‘老师’频繁活动于城西工业园区域。柳征购买特殊密封胶的供应商也在那一带。手套上的污染物,可能指向‘老师’的日常工作或活动环境,甚至可能就是锐新化学公司内部。”
“不仅仅是指向环境,”陈敏调出另一份报告,是之前对李浩那瓶喷雾剂残留物的详细分析结果,“那瓶喷雾里的神经麻痹致幻剂,成分非常复杂,合成路径精巧,其中用到了几种不太常见的有机金属催化剂和手性拆分剂。这些化学品的获取、储存和操作,需要专业的化学知识、实验设备和安全的操作环境。一个普通的化工厂流水线工人,或者街头混混,很难具备这样的条件和能力。”
“你的意思是,‘老师’或者灰衣男人,很可能不是一个简单的犯罪者,而是有专业化学背景,甚至可能是在相关行业工作或曾经工作过的人?”刘冰问道,他眼睛的红肿已经消褪不少,但眼神里的血丝和疲惫依旧明显。
“极有可能。”陈敏肯定地点头,“从柳征案中的神经抑制剂,到李浩喷雾里的快速致幻剂,再到手套上检测出的工业污染物,都指向一个对化学有深入研究、并且有渠道获取或合成特殊化学品的人。而且,这个人对化学品的危险性和如何利用它们达成目的(无论是杀人还是控制人),有着清醒的认识和冷静的应用能力。这需要系统的学习和实践经验。”
吕凯走到白板前,拿起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关键词:化学专业、工业园(锐新化学?)、手套污染物、神经毒剂、家族关联(柳征)。这些线索像散落的珠子,需要一根线将它们串起来。
“我们需要一个更清晰的画像。”吕凯沉吟道,“年龄大概在25-40岁之间(根据李浩的描述和监控中人的体型推测),男性,有良好的化学教育或从业背景,可能目前在或曾在城西工业园的某家化工、制药或相关企业工作,熟悉实验室操作和化学品管理。他有强烈的反社会倾向,或者至少对现有的某些社会不公(如校园性骚扰、环境污染掩盖)抱有极端的批判和‘纠正’**。他可能受过某种创伤或刺激,导致其世界观扭曲。他精通或熟悉计算机和网络技术,能够利用暗网、加密通讯和公共设施隐藏自己。而且……”吕凯的笔在“家族关联”上重重画了个圈,“他可能与柳征有血缘关系,Y染色体STR分型的高度关联性暗示了父系上的亲缘。这或许能解释他为何会选择模仿或‘继承’柳征的某些手法,甚至可能与柳征的‘暗网导师’有所关联。”
一个高智商、高学历、有专业技能、心怀愤懑、可能还背负着家族仇恨的“化学专家”形象,逐渐在众人脑海中勾勒出来。这样的人,如果走上犯罪道路,其危害性将远超普通的暴力罪犯。
“立刻对城西工业园,特别是锐新化学公司及其周边企业,进行更深入的排查。”吕凯下令,“重点排查年龄、学历背景吻合,且有离职、长期休假、行为异常,或者对柳征案、近期失踪案表现出异常关注的员工。同时,重新梳理柳征的家族谱系,尤其是父系这边,寻找符合上述侧写的亲属。刘冰,你带人负责工业园这边的实地摸排和走访,注意方式方法,避免打草惊蛇。陈敏,你和赵永南继续从物证和数据分析入手,看能否从手套污染物、神经毒剂成分中,找到更具体的指向性信息,比如这些污染物的‘指纹’是否与某家企业的特定工艺或废料匹配。”
“还有图书馆那个路灯杆,”陈敏补充道,“虽然希望渺茫,但技术部门已经去现场取样了,希望能提取到有效的生物检材,与手套上的DNA进行比对确认。”
任务分派下去,每个人都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和压力的沉重。灰衣男人——“老师”——就像一株生长在黑暗中的毒藤,警方现在不仅要斩断他暴露在外的枝叶(李浩),更要顺着藤蔓,找到深埋地下的根茎,以及可能存在的更多分枝。而化学灼伤的疤痕,既是他的职业印记,也可能成为最终定位他身份的关键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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