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系列 第85章 公共监控

城市图书馆的监控中心，安静得只有机器运行的低微嗡鸣和空调出风口的咝咝声。巨大的监控墙上，分割成数十个小屏幕，实时显示着图书馆各楼层、出入口、走廊、阅览区乃至卫生间的画面。这里是知识的殿堂，也是无数人短暂停留的公共空间，每天吞吐着海量的人流和信息。此刻，这平静的表象下，正被一双锐利的眼睛仔细审视，试图从中打捞出某个刻意隐藏的幽灵。

赵永南坐在控制台前，双手在键盘和鼠标上快速操作，调取着一个月前、李浩使用的那个不记名电话卡在二手交易论坛发帖时段（以及前后各一小时）的所有监控录像。旁边的技术人员协助他进行画面筛选和增强处理。吕凯站在他身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个个快速切换的画面，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异常。

时间被精准定位到发帖的下午两点四十分左右。公共电脑区域位于图书馆三楼东侧，有二十多台电脑供读者免费使用，需要刷读者证或身份证登记。监控覆盖了入口、主要通道和每排电脑的大致区域，但无法直接拍摄到每台电脑屏幕的具体内容。

“找到了。”赵永南将其中一个屏幕的画面暂停、放大。画面显示，在公共电脑区域靠窗的角落里，一个穿着深灰色连帽衫、戴着同色口罩和棒球帽的男人，正坐在一台电脑前。他坐姿放松，但肩膀微微内收，似乎刻意保持着一种不引人注目的姿态。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但被帽檐和口罩遮挡，看不清面容。他使用电脑的时间，恰好覆盖了发帖的时段。

“就是他。”吕凯低声道。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那谨慎的姿态，与李浩描述的“老师”，以及灰衣男人的侧写高度吻合。

赵永南将时间轴稍稍向前拖动。画面显示，这个男人是下午两点二十分左右进入图书馆的，他没有去服务台办理任何手续，径直走向公共电脑区，选择了那个相对隐蔽的角落位置。他随身只带了一个普通的黑色单肩挎包。

“他没有用读者证或身份证登记电脑。”技术人员调出电脑使用记录，“这台电脑在对应时段的使用记录是空白的，要么是系统故障，要么……他可能用了某种手段绕开了登记系统。”

一个能轻松绕过公共电脑管理系统的技术高手。吕凯默默记下。

继续播放。男人在电脑前操作了大约十五分钟，期间几乎没有抬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两点三十五分左右，他似乎完成了操作，关闭了浏览器，清除了浏览记录（从动作推测），然后起身，拿起挎包，低头朝出口走去。

关键的时刻到了。吕凯和赵永南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男人离开的路径。图书馆内部的监控覆盖相对较好，男人沿着走廊走向楼梯间，步伐平稳，没有东张西望。楼梯间的监控拍到他下楼。

一楼大厅的监控，清晰拍到他走出图书馆正门。然后，是图书馆门口人行道上的市政监控探头画面。男人走出图书馆，沿着人行道走了十几米，在一个路口停下，似乎是在等红灯，又像是在观察周围。就在这时，他似乎脚下绊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左手下意识地扶了一下旁边的路灯杆。

“停！放大这里！”吕凯立刻指向男人扶路灯杆的左手。

画面被逐帧放大、增强。男人左手戴着与连帽衫同色的薄手套。就在他扶住灯杆的瞬间，手套食指指腹的位置，因为受力绷紧，一个极其微小的破损处被清晰地显现出来，露出了下面一点皮肤的颜色。由于画面分辨率和角度的限制，皮肤细节模糊，但那个破损的形状和位置，与李浩身上搜出的仿生手套破损处，以及之前图书馆监控中发现的那个“手套破损”特征，惊人地吻合！

“是同一个人。”赵永南肯定地说，“手套破损特征一致。他就是那个在图书馆发帖招募‘临时工’（李浩）的人，很可能也是李浩口中的‘老师’。”

然而，惊喜很快被接下来的画面打断。男人在路口停留了不到一分钟，随即混入过马路的人流，消失在对街。对街是一个大型公交枢纽和地铁站入口，人流量极大，监控虽然密集，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精准追踪一个换了装束（他很可能在某个监控死角脱掉了外套或帽子）的目标，无异于大海捞针。赵永南尝试调取公交和地铁监控，但对方显然有意避开了有直接面部识别的闸机和车厢内部摄像头，最终在错综复杂的交通网络监控中失去了踪迹。

“他非常熟悉这里的监控布局和公共交通系统的盲点。”吕凯沉声道，“选择图书馆公共电脑发帖，利用人流掩护离开，避免使用需要身份验证的交通工具……反侦察意识很强。”

虽然没有直接抓到“老师”的真面目和最终去向，但公共监控提供的画面，已经将“老师”的形象与灰衣男人、手套破损者、技术高手、“净罪者”的可能执行者或化身，牢牢地绑定在了一起。更重要的是，确认了“老师”是真实存在的、在现实世界中活动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网络幽灵。

“他左手扶灯杆时，手套破损露出的皮肤上，”陈敏不知何时也来到了监控中心，她一直盯着那个放大的画面，此时指着那一点点模糊的皮肤颜色说，“虽然看不清疤痕细节，但皮肤颜色和质地，与李浩手套破损处可能残留的皮屑样本进行DNA比对，如果能匹配，就是铁证。另外，他扶过的灯杆，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但也许还能提取到极微量的脱落细胞或指纹（如果他当时手套破损正好对应那个位置）。”

“立刻联系相关部门，对那个路灯杆进行勘查取证，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希望。”吕凯果断下令。任何细微的物证，在关键时刻都可能成为压倒骆驼的稻草。

公共监控像一面沉默的镜子，虽然无法照出黑影的全部，却清晰地映出了他掠过时留下的、无法完全抹除的倒影。手套的破损，就是这倒影中一道清晰的裂痕。顺着这道裂痕，警方正在一步步逼近那个自称“净罪者”的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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